北风呼啸。
不知不觉,她已经和很许多人见完了此生最后一面。
人之于他人此生,终不过涉足短暂一程。
譬如拉麦,无缘亲见她冲破牢笼的光耀时刻,亦无从得见崔协后半生会过得如何,再如周涤,此生亦恐难复见,也不知他可否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然,有一程能相逢,便足堪慰怀。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二姐姐三姐姐,此生料应不复得见,长兄长嫂并主母诸位,想来亦难重逢。
人或许唯有深知此别就是永诀,心中积年的怨怼与难言方如烟云倏尔消散。
此刻,她正纵马驰骋于宽阔官道之上。
寒风拂面,落雪纷扬。
心中唯觉先前与他们之间的龌龊也罢,温情也好,都如道旁稍纵即逝的风景,倏忽而已。
回想到自己自初入府邸至今日种种,她心头一片释然,遍体舒泰。
思绪飘摇间,又念及袁琢。
他细致又盛大,沉静又辽阔。
她自幼未尝得享偏宠,于人世温情向来谨小慎微,唯恐承恩太重,无以偿还。
但是他的照拂润物细无声,从来都是轻轻给予,淡淡揭过。
故而她不觉间,一步一趋,渐次靠近,心生倚赖。
纯粹的呵护,不露声色的温情,此生漫漫,她不知尚能复得否?
其实当她察觉自己或许喜欢袁琢的时候,只觉得荒唐万分。
她本该畏他,本该厌他弃他。
可她偏偏看见了他。
看清了。
看透了。
看见了他浓墨重彩的苦痛,看清了他温良澄澈的底色,看透了自己对他毫不理智不缘利害全无保留的肯定。
将一个人看见,看清后还是愿意一如既往地对待他,甚至为他心生不平,心疼他的游刃有余独当一面。
如果这样的心意都不是喜欢,何以谓之喜欢?
只是这份欢喜只能中心藏之。
“中心,藏之?”赵楫仰首,望着高悬树梢又随东风轻荡的风铃,将袁琢的话又念了一遍,“这是何意?”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便是此意。
赵楫静候片刻,未闻袁琢应答,便转过头看他,似是随口慨叹:“这铃挂得如此之高,不知四姑娘当初是怎样攀上去的。”
他低声絮絮叨叨几句,就转身进屋收拾行装去了。
方才袁琢与赵楫回到阿翁院中,准备整饬行装,带好赵楫所收集的瑕州知州涉采生折割案的诸般证据,返京述职,却在这株石榴树下蓦然驻足。
风过铃动,清音乍响。
院中这棵参天石榴树自袁琢幼时便已在此,他循声仰首,只见高枝之上,不近不远次第悬着两枚风铃。
赵楫随他目光望去,疑道:“这俩铃铛一直在这树梢?”
“不是。”
“何人所挂?”赵楫不解,“挂铃又是何意?我们被什么江湖组织盯上了?”
“祝昭挂的。瑕州有俗信,悬风铃可引亲人入梦,挂得越高,就越显灵验。”
赵楫闻言,长叹:“哎,这四姑娘是何时悄悄挂上的啊?”
他看得真切,这俩人心里都有对方,可谁都不肯再多往前一步。
“中郎将。”他又追问,“你就真这样让四姑娘走了,将来不会后悔吗?”
袁琢凝望着在风雪中悠悠摇曳的风铃,声息变得轻柔:“不会,我中心藏之,足矣。”
只是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分明是皆大欢喜的破局,可为何他会这般难受呢?
大抵是历遍诸事,恍然大梦初醒,心中空茫。
初识她时,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名姓于他而言竟会这般重要,重要到只需在唇齿间无声流转一念都足以让他慰藉满怀。
当年她一句郎君此去,愿如莲实处处逢生叩响了他的心扉,如今他也于心中默念,只觉得这等美好的祈愿不该浪费在他身上,应当尽数重归故主才是。
赵楫收拾好行装,二人策马而去。
小院墙角处,不知何时悄然绽开两朵野花,无人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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