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多少悲恸,仿佛都凝聚在这里了。
陈文洪看出这不是白洁,但一下就明白这是自己的同志。他把这个妇女横抱起来,他觉得她的身子那样轻,就像抱住一堆晒干的柴禾一样,他把她交给战士们。
这时监狱门前挤得人山人海,有从监狱里出来的"犯人";有来寻找亲人的家属。有的骤然相见,立刻拥抱起来,发出哭声,有的觅人不见,空自张口在那儿呼喊。可这时还不断有人从监狱大门里继续往外涌,举着破席片做成的旗子,呼喊着欢迎的口号。阳光在人群中闪烁发亮,席片散下的草屑在半空里飘扬。这一切,激动中的肃穆,悲壮中的庄严,格外催人泪下,有些战士被没有亲人来接的人抱住,彼此都发出渗透人心的呜咽。
这是石破天惊的一刻。
这是晴空霹雳的一刻。
这是黑暗地狱终于被天堂阳光照亮的一刻。
陈文洪无法抑制自己,他挤入人群中,他在寻找,他在寻找。
五
陈文洪在寻找,寻找,寻找。
他一直走到向外走的人群后面,这里零零落落还有几个腿脚不灵便的老人家。不久,人都走光,这个阴森的院落就更加阴森了。阴森加上非人生活中才会有的那股霉臭气味,令人感到恐怖。
陈文洪带着几个战士奔进牢房。
牢房地上,有破破烂烂的碎席头、破鞋烂袜,滚得到处都是的黑釉破瓷碗,横七竖八的竹筷子,地面一片灰尘狼藉,灰尘上还有破竹席留下的印迹。监狱的高墙挡住阳光,屋里像山阴背后一样昏暗。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好像就是它们销磨了、吞噬了、吸吮了人们的血、肉、生命而丢下的枯骨残渣。陈文洪站在这空洞无底的罪恶深渊之中,这深渊像张开的一只血盆大口,好像要把他的骨头也嚼烂咬碎,陈文洪感到一股阴森森的冷气向他扑来。他又看见,黑糊糊的墙壁上,许多肥大的臭虫慌慌张张四处奔爬,老鼠闪着贼亮的小眼睛探头探脑,一听见脚步声,又藏匿得无影无踪。这些鬼魅魍魉、无耻之辈!一股怒气冲上心头。他从这一间牢房冲到另一间牢房。
--白洁也许被严刑拷打动弹不得了吧?
--白洁也许被关押在谁也不知道的密室吧?
--也许,也许……
他愈来愈焦灼,像一股旋风,他砸开所有的门,捣烂所有的窗户。
他终于找到一间最狭小的牢房。
这里连牢房也不如,这是一片漆黑的岩窟洞穴,空空洞洞,一无所见。
陈文洪仿佛听到有微弱的呻吟……
这呻吟,这痛苦的呻吟,此时,却给他带来巨大的希望。
就像从黑茫茫的原野看到远处一点火亮,那样远,那样小,那样颤悸。但,现在这微弱的呻吟,对于陈文洪来讲却正是绝望中的一线生机。
他朝整个牢狱大声叫喊:
"白--洁--!"
空洞、阴森的整个监狱都发出回声:
"白……洁……"
警卫员拿了一只手电筒跑来。他打开电筒,照亮全屋。
他看到一副黑森森、冷冰冰的手铐脚镣丢在地中心。靠墙根下一片残席烂草上,抛着一堆囚衣,他肯定这就是关押白洁的密室。他一把抓起囚衣,那囚衣上仿佛还残存着体温。是白洁的,一定是白洁的!他把囚衣抱在胸前,在牢房里转了一圈,想跑出去,可是又动弹不得,一股热流像泉水一样在心房上潺潺流过,它颤人、它灼人。一种悔恨,一种煎熬,苦苦攫住他的灵魂。
突然,一阵寒栗从他脊梁上像电一样倏倏传遍全身,一时之间,他的整个心脏好像给什么拧得紧紧的,停止跳动、拧出鲜血,他整个地落入了万丈冰窟。
--为什么这副手铐脚镣丢在地中心?
--戴这副镣铐的人到哪里去了?
他问谁?是呀,他问谁?
他凝望着微微透进一点灰暗光线、结满蜘蛛网、钉着木栅栏的小窗口。那窗口活活像一双目睹一切、了解一切,却不会发出声音,因而充满哀伤的眼睛。
陈文洪不能再想下去:
她在这儿受过多少熬煎?
她产生过多少希求、燃烧过多少热望?
她有过多少不眠之夜。
她等待着亲人的到来。
"而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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