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叫醒黄大夫,她带着衙役去县衙外查看新来的病患。他们并不知道颜色布条所代表的意义,就立刻将病患全部分了:“里面放不下了,红色的先抬进去吧。”
衙役得了暗示,立刻将所有人分作了三部分。
桑落提着灯笼正要回到屋内,只听见一道尖利的哭喊刺破了这本来就不算寂静的雨夜。
“这绿衣裳的丫头给了我家老七黑布条!黑布条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不治了,让他等死!”瘸腿的妇人扑上来拽她衣袖,几乎要将衣裳撕扯破了,“他明明还能喘气!又没流血,凭什么不治?”
桑落反手扣住妇人手腕,黑眸里是无尽的冷意:“他虽无外伤,但脉象浮大中空,应该是被硬物撞击腹部所致。如今五脏俱损,血在腹中,你要我怎么治?剖开肚皮给他缝心肝脾肺吗?”
“你胡说!你胡说!”妇人披头散,不住摇头,“我生了六个闺女才得了这个老七,他是上天派下来的,算命先生说他是当尚书的命!那是贵人的命!你懂个屁!”
“你懂,你给他治吧。”桑落甩开夫人的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死时少一些痛苦。”
“你这妖女诅咒未来的尚书!”妇人扑过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竟将木珠簪弄到了泥泞之中,“我要去京城告御状!告你见死不救!”
长披散下来,丝上挂满了雨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很快又顺着丝滑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桑落皱起眉头,面色愈冷漠。她弯腰捡起沾满淤泥的簪,借着屋檐下的雨水淅淅沥沥地冲掉上面的泥浆,再捉着袖子将簪擦干净。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
想起他倚在马车里挑眉懒散的模样,想起他将这枚簪插在自己间,想起他说:“桑大夫,你最好是时刻牢记在心里:我的病因你而起,所以你,只能留在我身边,认真把我的病治好......”
你这种祸害,应该死不了吧?
病还没治好呢。
还剩两个时辰了。
手指将那木珠簪搓了又搓。她抬头望着檐角残雨,忽然觉得十分刺目,只觉得那滴滴答答的雨珠,像极了颜如玉马车四角晃动的金铃。
“儿啊——”妇人被衙役拖走,她又挣脱了扑向自己的儿子,哭得呼天抢地。
这一声,将她彻底拉回现实。
源源不断的伤患,此起彼伏的哭喊,此时此刻,任何没有用的情绪都必须放下。
她不是神,但她是医。
救不了所有人,但她必须要救人!
她很快镇定了心神,重新挽了一个髻,用簪子固定,再绑好攀膊。由着那冰凉的雨水打在皮肤上。这种寒意足够让她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伫立在昏暗的雨夜,用沉着有力的声音喊道:“把咳血沫的都挪到东廊下,四肢骨折的集中到院中,找干净的木板来当夹板!贴了红布条的,全部挪到公堂!快去!”
“绿布条的,自己找地方躲雨,不要让伤口碰到雨水!”桑落的声音穿透雨幕,人们缓缓动了起来,一点一点地辗转。
廊下少年正盯着包扎的手臂怔,忽见绿衣掠过,冰凉的手指已搭上他脉搏:“好多了,有东西吃吗?”
少年摇头。
半块干饼就出现在他面前。
“不能白吃我的东西,吃完了,今晚找个干爽的地方睡一觉,明日要过来帮忙!”
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不容商榷。
少年捏着干饼正要回答,那道身影已卷着药香消失在雨帘中。
雨绵绵不绝地下着。
没有星光的县城,也没有人想着去敲梆子报更。
桑落一连缝合了十多个人,连手衣都被桑皮线勒破了。
黄大夫终于醒了。
他应该是做了噩梦,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看看四周的伤者,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桑落走到他面前,递给他另外半块饼:“吃点东西,赶紧来做事!”
他眨眨眼。这时才觉得自己的确也是饥肠辘辘的,抓过干饼,咬了一口才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一旁的周县令痴痴地望着他手中的干饼,无意识地舔舔唇。两天没吃什么粮食,只是吃了些带着泥土的野菜,肠子里寡得要命。
粮仓都被冲垮了,很多储存的粮食,都被山洪卷走了。他们只能从泥巴里淘一些残余的粮食出来煮粥,先要供给外面的灾民和病患。
身为父母官,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这个时候总要做些牺牲。
黄大夫察觉了他的注视,咂咂嘴,掰下一大块递过去:“县令大人也吃点吧。”
周县令望了好一阵才推开,一边说一边逃,生怕自己后悔:“我吃过了,今日挖了好多野菜,你吃饱了赶紧干活!桑大夫人家就没休息过。”
黄大夫三下五除二地将饼咽了下去,又跑到廊下滴水之处,仰着脖子灌了些雨水。一擦嘴,又回到公堂之中。
桑落正在火:“你偷了谁的红布条?!快说!”
草席上的男人不住地呕血。他的妻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大夫救救他吧!没了他,我怎么活啊!您行行好啊!”
“我怎么救?”桑落怒道,“五脏六腑都在出血,你让我怎么救?”
妻子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砰砰磕头:“止血药,他们说吃止血的药就可以活!”
这哪里救得过来?不是浪费药吗?黄大夫摇摇头。刚摇完头,才想起来自己睡着之前,好像还在咒骂桑大夫,说她没有医者仁心。
睡一觉,想法就变了?
还是吃了那块饼,嘴就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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