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玉盈不言,只轻笑着吩咐了红芪两句,红芪心底本隐隐有所猜测,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了。
她欢快地道了声“是”,心叹果真还是她家姑娘了。
因忙于公务,夜间,顾缜回来时已是戌时三刻。
见李寅候在府门口,快步上前替他牵马,顾缜剑眉微蹙,晓得是府内出了事儿。
果然,入府后,及至无人处,李寅低声道:“爷,今日午后,二房两位姑娘为争一匹料子大打出手,还都破了相。”
听至此,顾缜未开口询问,即便不问他也清楚,此事定与大房有关。
李寅继续道:“那料子,是大少奶奶送去的。”
得了肯定的答案,顾缜薄唇紧抿,沉默片刻后,缓下步子道:“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细说我听。”
李寅便将所打听到的一切,尽数道出。
待他说罢,已与顾缜站在了葳蕤苑垂花门前。
守门的仆婢欲出声通报,被顾缜抬手止了,他提步踏进去,却在抄手游廊处停了下来。
穿过院中桂花树茂盛的枝叶缝隙,一个婀娜窈窕,般般入画的身影正坐在主屋明间,百无聊赖地翻看手上的书卷,但她似乎并未看进去,反是嘴角噙笑,兴致勃勃听身侧的婢子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打昨日在正厅听范氏提起宫宴一事时,顾缜便有所猜想,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了应证。
不知情的都以为她傻,被人讥讽了也满不在乎,却不知她这人最是睚眦必报,而今不过小小的一招轻轻松松便离间了顾婷两姐妹,也替自个儿出了气。
顾缜并不觉二房无辜,在听到顾瑶无视长幼礼数,在那里暗讽范玉盈时,他便知他这两个堂妹被二叔二婶养坏了秉性,需得吃一番训诫。
可范氏这般行为似乎又在告诉他,她根本不是如表面那般病弱纤柔。
且她做得如此得心应手,除却回门时那婢子的事,类似之事,她从前又做过多少?
顾缜又想起坊间那些关于范家三女不堪的传言。
他那岳丈素来由着女儿的性子,自小娇惯着她,但听闻过世的范老夫人因灾星的名声,对这个最小的孙女并不大欢喜,还趁着范仲丞奉命督建皇陵之际,以养病为由让年仅八岁的范玉盈去城郊庄子上住了整整四年。
而范玉盈气死了自己亲祖母一说,也非全然空穴来风。因当年正是范玉盈从重病的范老夫人房中出来后,范老夫人被伺候的婆子发现摔倒在床下,神色狰狞,颤巍巍直指着范玉盈离开的方向,呕出一口血,很快便断了气。
她真的会因为曾经的薄待,而对自己的亲祖母下手吗?
顾缜不知内情,亦不想再得到令他不满意的答案。
他眼睫微垂,转向李寅,只做自己而今该做之事,“去松茗居,让夫人派人去二房那儿传个话,便说姐妹相争以至于大打出手,传出去未免惹人笑话,祖母回来也定会严惩,让两个姑娘自去祠堂罚跪,好生反省反省。”
那头,主屋内。
青黛正舌灿莲花,将自个儿听到的乐事儿,绘声绘色地讲予范玉盈听。
讲至顾瑶与顾婷扭打起来,互相抓伤了对方的脸,奴婢们怎也拉不住时,不由笑得前俯后仰。
范玉盈料到这姐妹俩定会翻脸,不想竟闹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她送去的两匹料子,虽都不差,可其中一匹织金锦缎无论是颜色还是质地却更胜一筹,这是她大姐姐给她添的妆,出自东宫自然不凡。
不过范玉盈并不喜那花色,本也只搁在箱子里吃灰。
可二房两姐妹鲜见这般好东西,顾婷要入宫参宴,自是想要这匹料子做衣,届时才好不被其他贵女比了去,可顾瑶已然让了一回,怎还会肯,两人皆是自私自利的性子,闹不起来才怪。
范玉盈啜了口茶水,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听旁人当面讽刺她还能无动于衷。
不过,顾瑶那话说的不错,她不是什么好人。
只从前她肆意张扬,无所顾忌,重活一世却也懂得了收敛锋芒来以牙还牙。
因她懂得唯有比旁人更狠,才能不受欺辱。
凉风拂入,一室桂花香。
范玉盈仿若听到什么动静,然抬首望向院中,秋夜静谧,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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