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黛盘腿坐在土炕中央,低垂着头,全神贯注地剪着一张大红纸。她的神情异常专注,或者说,是麻木的。双眼盯着手里的红纸,一眨不眨,仿佛意识已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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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引路的诺和田,此刻也坐到田青黛旁边,手里同样拿着红纸和剪刀,机械地剪着“囍”字。她的动作和田青黛如出一辙,一样的流畅,一样的精准,也一样双眼空洞无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完成一项排练过千百遍的任务。纸屑,同样在她周身无声堆积。
洛白薇则站在炕边一张破旧的方木桌旁,正默默地从一只掉漆的搪瓷茶壶里往两个同样斑驳的茶杯里倒茶。水汽氤氲上来,带着茶叶特有的微涩气息,但在昏黄的灯光下,那茶水在粗瓷杯子里泛着一种过于深沉的、近乎于黑的暗红色。洛白薇倒茶的动作还算自然,但她的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比起旁边两位纸人般的姑娘,她似乎多了点“活气”,但也仅限于此。
戴元双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总觉哪里不对……等等!她记得进入这个“游戏”场景时,连她在内应该是六个玩家,这里应该还缺一个玩家,难道……
就在戴元双心中警铃大作之际,门帘被粗暴地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张式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情,粗声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他手里似乎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尘土味。
“我们过来和你们交换一下线索。”崔朔显然也被屋内诡异的氛围所影响,加上之前在王阿婆处获得的信息,他迫切地想知道其他人发现了什么,“这村子看着平和,但处处透着古怪。你们住进来后,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线索?”张式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嘴角往下垮得更厉害了,不耐烦几乎化为实质,“不是都说了吗?最近没空!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妹子的婚礼!天大的事也得等婚礼办完再说。这时候哪里有闲工夫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线索?”他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警告崔朔不要生事。
“那你们住进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崔朔对他的反应有些困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忌惮门外的NPC,暗示目前没有找到有效线索?他试图追问得更委婉些。
“能有什么事?!”张式开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往前踏了一步,嗓门也拔高了,“我告诉你,那些事十有八九都是道听途说!别听风就是雨,跟着瞎胡猜瞎胡说!”他极其反感这个话题,眼神凶悍地瞪着崔朔,烦躁地用力摆了下手,“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耳朵聋了?瞎打听什么?”
在崔朔和张式开剑拔弩张、言语交锋的时候,戴元双的注意力却完全在三位姑娘身上,尤其是那两个剪纸的女人。她们的专注异常,动作也流畅得有些失真。在昏暗中,戴元双捕捉到了一个细节:田青黛刚剪完一张百合花的剪纸,放下剪子。接下来,她会非常自然地、甚至是习惯性地探向自己右手边的那叠红纸,抓起最上面一张,然后——她必须先把右手里的剪刀换到左手,再用空出来的右手拿起剪刀,换回左手,开始剪下一朵花。
戴元双心中疑窦丛生:正常情况下,为了方便连续操作,红纸应该放在不持剪刀的左手边,这样右手持剪刀可以一直工作,左手只负责取放材料,效率最高。但田青黛却是放在右手边,仿佛没感觉不对。
她立刻将目光转向诺和田。果然!诺和田在剪完一个“囍”字后,也是先将右手伸向自己右手边的一叠小红纸,抓起一张,接着进行几乎相同的流程——换剪刀到手,再拿起剪刀,开始下一个字。两个人就像被精确编程过的木偶,行动轨迹分毫不差,连那个别扭的换手动作都一模一样!
流畅的重复、精准的一致性、再加上她们那仿佛灵魂被抽离般的呆滞眼神……戴元双的心沉了下去。这根本不是活人的“自然习惯”!这更像是……某种固定的触发流程,或者更糟糕的可能性——它们被控制了?
“客人,喝茶。”一个略显低哑的声音打断了戴元双的思绪。洛白薇不知何时已经端着两杯茶走到了她和崔朔面前,面无表情地将粗瓷茶杯递了过来。
那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微微晃动,靠近了,刚才在远处闻到的微涩茶香似乎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潮湿黏腻的、带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阴冷感,无声无息地钻进鼻孔。戴元双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这“茶”绝对不对劲!
“多谢……”崔朔见人特意端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但当他的指尖刚碰到那冰冷刺骨的杯壁时,那股浓郁的、仿佛来自坟茔深处的阴冷气息瞬间激发了他的本能警惕!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装作被烫到的样子猛地收回手,不仅把自己这杯茶碰掉,还“不经意”间把戴元双的茶一并打飞。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响!暗红的液体和碎裂的瓷片飞溅开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触目惊心。
“对不住,这茶太烫,一不小心没端住。”崔朔甩甩手带着歉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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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突然一片寂静,三人的动作都凝滞了,好像设定好的剧情被打乱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一样。
“混账东西!!!”张式开突然暴雷炸裂,他本就因为之前的话题火冒三丈,此刻看到被视为重要的“待客礼仪”被如此粗暴对待,更是怒发冲冠,一张脸涨得如同关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好意沏茶给你喝,你竟敢这般不识好歹!作践东西!!!”他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攥紧,几乎要扑上来动手。
借着这短暂混乱和张式开被吸引全部注意力的空档,戴元双趁着洛白薇惊愕后退、张式开暴怒的当口,一个极快的后撤步滑到土炕边,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精准无比——一把抄起了炕沿上,紧挨在诺和田右手边的那叠鲜艳的红纸!
那叠红纸被抽走的瞬间,诺和田伸向她右手边的动作猛地一顿——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的手指在空无一物的位置上徒劳地抓挠了几下。
“???”
不止是她!连旁边的田青黛,也在几乎同时停下剪纸。两人的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猛地向上牵扯,以一种非人的、极其僵硬的姿态,带着令人牙酸的细微关节摩擦声,齐齐抬了起来!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瞳,此刻死死地锁定了戴元双,瞳孔深处似乎燃起了某种非人的、冰冷的怒火。两张一模一样的麻木面庞上,嘴角同时以一种怪异的弧度向下扯开。
“你——”诺和田的声音干涩僵硬如同砂纸摩擦。
“——要毁了婚礼?!!”田青黛的声音紧随其后,语调和节奏和诺和田分毫不差,像是在念同一个设定好的剧本,那声音里没有暴怒,只有一种刻骨的、冰冷的怨毒!
“果然!你们想捣乱!”张式开立刻明白了,他就知道,这么要紧的日子还纠结后山有没有鬼就是个幌子,她们分明是来破坏重要仪式的!他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接下来的一幕让崔朔很是后悔,早知道就接下那杯诡异的茶了,也比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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