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题陡转:“我先跟你说个故事吧。”
江听雨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手心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说“好”。
“一千年前的某个王朝内,有一位尚且幼年的罪臣之子,在其父母和侍卫的拼死相护之下,躲过了被朝廷灭口的命运,最后更名换姓,在一处偏僻的村落里安了脚跟,像普通人那样小心谨慎地生活了数载。七年后,一次下田劳作,在路边救了一名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男人,悉心照料,直至其痊愈。”
“两人并不知晓彼此的真实身份,约定谁也不追究过去,过了一段清闲自在的生活。可好景不长,男人遇到朝廷派来找他的人,命他即刻回朝效力,男人只得向罪臣之子编了一个借口离开,让他等自己回来。”
阎爷爷看起来已经老态龙钟,却清晰的记得每一任冥神的事情。
“当时正值边疆最混乱之际,也是决定王朝命运的一战。皇命难为,男人只能出征,但在那之前,男人请求皇帝允诺他战事结束后解甲归田,从此再不打扰。”
江听雨听到这便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了,倒不是怀疑故事的真实性,阎爷爷没有必要骗他,而是眼前仿佛随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述说,展开一幅对应的画卷。
“战事中期,男人因判断失误,手下折损惨重,兵源紧张之下只能向朝廷申请加派人手援助。皇帝对他始终心怀忌惮,不愿动用禁军,便下令征兵,一时间民怨四起,下至总角儿童,上至花甲老人,凡是有劳动能力的男子皆被送入军中,其中就包括那名罪臣之子。”
“战争无情,罪臣之子至死都不知晓那天出兵的军令是男人下达的,而男人身为将军,面对军中数十万将士,同样不知罪臣之子就在其中。直到一载后战事大捷,班师回朝,归还虎符,如愿脱下战甲回到当年的村子想要找寻罪臣之子时,才发现当年朝廷曾来过此,逼迫青壮男子参军,他的伴侣便是被带走的其中之一,于半载前被敌人一刀斩于战场上,身首异处,尸骨无存。”
说到这,阎爷爷口中的主角变成了江听雨最为熟悉的两个人,“我们都没想到,战神那时候居然也在人间经历情劫,而你的历劫对象正好是他。”
江听雨感觉自己的嗓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用力扼住,无论他如何牵动声带,都难以顺利吐出声。努力半晌,也才挤出颇为沙哑的几个字眼。
“……后来呢?”
阎爷爷是历任冥神的引导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尽管如今在冥界的地位居于江听雨之下,但在众鬼的心目中却十分有威严,就算初代冥神没有陨落,时至今日见了他,都要表现出五分的尊敬和五分的感激。
“我封印了你的记忆,你也顺利回到冥界,但即便是这样,你心中的执念依然根深蒂固,哪怕没了历劫时的记忆,也始终不肯踏过奈何桥回到冥殿接受神位。”
江听雨听着他的话,分明想不起这段记忆,但他却意外地知道千年前的自己为何不愿意踏过奈何桥。
——他在等人,等那个说“等我回来”的人。
江听雨几乎是阎爷爷一手带大的,要说半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后者露出痛惜的神色:“再后来,天道察觉到了你的行为,降下天劫以示惩罚,你的神魂也在那时碎尽。”
天道是三界内最高的自然法则,无论是谁,与之抗衡的下场都不会好。
“是战神来到冥界,为了能保住你的神魂,亲自将你送到轮回之境,并与天道做了一个交易。”
是什么交易,阎爷爷没有明说。
江听雨突然想起在人间这几个月看到过的第一句话,说人的大脑里存在一套自我保护机制,当一个人为了掩盖某段痛苦的回忆时,会对那段记忆进行美化甚至是篡改。
他不确定鬼的大脑里是否存在这样的机制,只是在他开始对记忆产生怀疑起,许多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美化记忆,而是在没法继续爱的情况下,用“恨”代替被抹去的爱,一直记住那个人。
-
还在冥界的时候,阎爷爷总是拿江听雨无可奈何,明明身为下一任冥神继承人,却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想,大概因为江听雨降生于黄泉水之中吧,那里架连着一座奈何桥,是人们投胎转世的必经之路。
走的人多了,黄泉水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人气”,最终造就了一个如此心性的江听雨。
故而上天给了他一个最难的情劫。
闻翟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手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一片冰凉。
血染似的余晖挣扎着从窗帘的缝隙间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且黯淡的光影,当他收回手时,最后一点残阳也从地平线消失,房子里只剩下死寂和黑。
闻翟撑起身体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沉,视线逐渐适应了这黑。他下床开了灯,手仍然放在开关上没有挪开,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茫然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又许是他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不敢轻易有所动作,怕一动,某场镜花水月就搅散了。
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多久?他不记得了。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里被数倍放大,他只能听到自己有些乱了的呼吸,生出一种强烈的后怕。
闻翟的手按在了衣柜的柜门上,只要他轻轻一推,就能顺利打开,然而指关节却因用力握着木板而泛白,犹如手下挂了一块千斤重的铁,限制了他的行动,手背上的青筋也跟着凸起。
少顷,衣柜终于露出一道狭长的缝隙,闻翟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迅速合上。
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他又去了卫生间和书房,果不其然,那些成对的东西全都变得孤零零的,桌面上摆放着的相框也不翼而飞,连个印儿都没有留下,好像另一个人从未来过这里,从未生活过,从未在他生命里留下过一丝一毫痕迹,一切都只是他压力过大臆想出来的。
客厅传来一声咚的声响,闻翟快步走了出去,每跨出一步,心脏都重重地朝着胸膛撞击一下,直至看清眼前的情形,骤然冷却下来,能结出冰碴。
闻翟面无表情地给水缸里的甲鱼重新翻回面,下一秒,突然捂住双眼笑了出来,却无论是眼底还是唇边,都笑不达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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