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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温凝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下人房的床上，身上也换上了干燥的粗布衣裳。

还没等她起身，一张圆脸突然凑到跟前：“姐姐你醒啦，我刚给你换好了衣服。”

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发髻扎得歪歪扭扭，两颊沾着炉灰，手里还捧着碗姜汤：“姐姐快喝吧，喝了这碗姜汤再吃些东西，桌上那碗吃的是我偷偷给你留的。”

“谢谢。”温凝道过谢，起身接过了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只这一动身，便觉得那淤在皮肉深处的疼痛，犹如一条毒蛇，顺着脊背蜿蜒而上，随着呼吸不住地收缩，激得她猛地绷紧肩胛。

那李嬷嬷下手甚是狠辣。

“姐姐，日后切不可再用那胭脂水粉了，李嬷嬷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前日给侯爷熬药迟了半个时辰，便挨了三板子。今日若不是侯爷恰巧路过，恐怕姐姐你也难逃责罚。”

温凝无奈地点点头：“好，我知晓了。”

她略作停顿，又问道：“侯爷究竟患了何病？需得每日服药？”

她今日观那谢惊澜，实在不似有病之人。

“我也不明就里，只知是怪病，瞧不出病症。”春杏压低声线，凑近温凝耳畔，“约莫是不能生育之症，老夫人整日烧香拜佛，祈求上苍赐给谢家一子嗣。”

春杏终究年幼，东听一句西听一句，自觉分析得甚是有理。

原是隐疾，温凝往日里随山脚下的跛脚师傅诊病时，也曾遇见过不少男子，看似体魄强健，实则内里虚空。

她虽略通些方子，但此事哪容得她一个下人置喙，暗自揣度主子的隐疾，怕是活腻了，她深知现在身在侯府，善心不可乱发。

温凝环顾四周，见这间屋子虽不大，却收拾得简约整齐，两张窄榻相对而立，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方桌，墙角并排立着两只樟木箱子。

“先前的棠梨姐姐去了老夫人跟前侍奉，其余姐姐皆嫌我夜间放屁磨牙打呼噜，不愿与我同住一房，日后便只能叨扰姐姐了。”

温凝微微一笑：“无妨，你日后唤我温凝即可，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温凝姐，我叫春杏。”

温凝喝了姜汤，也实在是饿坏了，遂端起桌上的那碗饭菜便吃了起来。

白菜、豆腐、粉条炖得烂烂的，里头竟能翻出两片五花肉来，就着一个二合面馒头，不一会便下了肚，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趁着春杏不注意，右手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左手那截皓白的手腕上。

脉象流利圆滑，如珠走盘，那个小小的生命竟还在她体内顽强的存在着。

送药

“春杏，咱们这里有樟脑丸吗？”

温凝深知，堕胎药并非当务之急，但此刻最迫在眉睫的，当属自己体香的问题，她必须设法掩盖，否则明日定然难逃李嬷嬷的板子。

若是以往，上山采上几种草药，做个香包也就解决了，可现在她出不了侯府，身上也没什么能用的东西。

春杏正在倒饬两个木头箱子，回过头来道：“温凝姐你是怕蚊虫吧，这樟脑丸哪是咱们这种下人能用的，只有主子身边的一等婢女才能得到那种赏赐。不过咱们下人房前种了一排薄荷和艾草，驱蚊虫的效果也挺好。”

温凝推开杉木门，果然见墙根处有薄荷和艾草，怕是平日里无人打理，长得稀稀松松的，都快被杂草遮住了。

她挑着老叶摘了一捧，回到房里，向春杏讨了块旧布头，用针线缝成个小布袋，将艾叶和薄荷装了进去，

拿起香包轻轻一嗅，应该能遮住身上的香味。

她谎称自己特别招蚊虫，所以才习惯戴着这种香包，春杏听了也未起疑，还主动帮着她系到了衣襟最里层。

翌日，上灶娘子给温凝讲了规矩，又大致让她了解了各位主子的住处。

膳房位于侯府西南角，分有热灶区、凉菜区和白案区，有甬道连通各院。

颐福堂是老夫人住所，老夫人初一十五斋戒，这两日不食荤腥、不喜争吵。

东侧是侯爷的听松院，院内分内外两进，外院有书房和练武场；内院是侯爷的寝室，下人不得随意进出。

后院还有个澹月居，是大小姐谢绾的住所，大小姐已嫁作人妇，夫家是承恩国公府世子沈林，最近是因为陪着老夫人求神拜佛所以暂时住在府里。

上灶娘子提醒她，在府里要多干活，少说话，不关自己的事不要瞎打听。

自此她每日寅时就去柴房，按照松木旺火、枣木耐燃、柳木去腥的特性将木柴劈分摆好，然后用荆条扁担挑去膳房，引火、分灶、盯火，清灰，还要时刻准备着给主子们烧热水，就这样强忍着孕反忙了半个多月，不敢有半分懈怠。

……

这日，颐福堂内，老夫人与谢绾用完晚膳，正在商量着给谢惊澜安排通房丫鬟的事。

老夫人倚在榻上，谢绾则端坐在榻前的绣墩上，二人之间隔着一张红木嵌螺钿小几，眉眼间都带着几分思虑。

“都怪我，以往他在外行军打仗，总说不着急娶妻纳妾，我便依了他。府里有胆大的丫鬟，趁着送茶的机会往他怀里靠，结果被他杖责二十赶出了府。我觉得他性子冷，也不喜有通房丫鬟，便也没再提。

谁承想这次回京不到两个月就中了毒，不知是哪个天杀的，要断了我们侯府的香火！”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揪出那个下毒之人将他千刀万剐。

谢绾起身一边帮祖母顺气一边劝慰道:“祖母莫要自责，保重自个的身子要紧。惊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要屋子里有了女人，他尝到了甜头，定会生了娶妻纳妾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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