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黎的老头,居然在帮他说话?
但他丝毫没发现,黎棹在说完那话之后,朝他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黎棹对叶挽眠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真诚相待,方能和平共处。”
叶挽眠气道:“我没有不真诚,是他先出口伤人的!”
黎棹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狗咬你一口,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除非,你心中在意他如何对你……”
“我才没有!”叶挽眠匆匆否认。但说完之后,又发现自己答得太快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在意。
看到他冲出来护着她,还将闹事的人给打了,她不由又想到了那个整日跟在她身后,在叶峘登门的时候会挡在她面前的“狗蛋”。
可那人一开口,就原形毕露起来,让她意识到,“狗蛋”已经消失了,在她面前的,只有太子萧璟承。
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叶挽眠道:“对了,黎叔是怎么知晓,今日闹事那人昨夜曾去过赌坊,欠了多少银两,又受人委托前来闹事的呢?”
叶挽眠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好奇的模样。
黎棹知晓她是有意转移话题,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你仔细回想一番,从那人进门求医的时候开始,看看能否发现出什么异样来?”
叶挽眠一愣。
让她来回想么?
她当时被突然发难的萧璟承吓到了,未能留意太多细节,不过,她记性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她在黎棹鼓励的目光中,闭上眼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
两个时辰前,她刚刚送走一个前来复诊拿药的病人,那男子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回春堂。
叶挽眠当时一眼就发现了他,因着他身上的衣裳有些脏,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留意到男子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像是在忍耐什么痛楚一般。
人一旦从事什么行当,不论是坐姿还是走路姿势,甚至是身上衣物的磨损,都会与自身的行当有关。
例如挑扁担的,因着时常挑重物,挑着扁担的那一侧肩膀会自然而然下垂,形成高低肩,且走路时重心也会偏移。
而厨子呢,因着常年面对着油烟,所以面部较常人略为油腻苍老,双肩微微往前内扣,身上还带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油烟味,这是常年在灶台劳作的迹象。
赌坊不同于其他地方,那里的人昼伏夜出,室内密不透风,以此来模糊时间上的界限,因此肤色较旁人要略白些,且因着熬夜赌钱,赌棍往往眼眶凹陷,黑眼圈浓重,对光线极为畏惧。
而又因为长时间在赌桌旁保持一个姿势,身躯带着不自然的僵硬。
叶挽眠眼睛一亮,快速说道:“是他的姿势。他步履虚浮,但上肢极为僵硬,尤其是右臂,不时还做出摇骰子的动作,因为他一整夜都在赌坊,形成了肌肉习惯!”
黎棹含笑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而他为何是受人所托呢?我发现他从进门,再到坐下来让你看诊之间,数次抬头朝医馆外看去。”
“而我每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外头都会经过一个身着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这女子并未在医馆外停留,每次都是匆匆经过,若是不仔细瞧,确实难以察觉。”
叶挽眠忍不住道:“黎叔,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吧!”
她怎么就没留意到这样的细节呢?
布帘后的萧璟承亦是一脸吃惊。
不过短短一会儿工夫,黎棹就留意到这么多?
何方神圣
黎棹继续说道:“至于为何猜测他收了旁人五十两的银子,是因为他向你讹了五十两。他知道自己今日没能完成旁人在回春堂栽了跟头,恐怕拿不到约定剩下的银子了,便打算从你身上套取。”
“原来如此!”叶挽眠两眼放光,思路也跟随黎棹的步伐快速运转着:“他从进门起,就一直在呵欠,一直到被人殴打在地,他一共打了四十六个呵欠,而且双眼充血干涩,这一看就是整夜不睡所致。”
黎棹满意地点点头:“东篱镇上,唯有一家赌坊在夜间迎客,正是我所说的那个时段。”
“黎叔又是怎么知晓那里有一家赌坊的?”叶挽眠越发惊讶了,“黎叔不是来到东篱镇之后,就病倒了么?”
黎棹说道:“我在屋中养病的时候,偶然听到窗外路过的行人提起过。”
叶挽眠佩服得心服口服:“黎叔,你可太厉害了!”
她两眼写满了崇拜,“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黎棹哈哈大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也很聪明,你若是愿意,今后,我多教教你。这识人观相之术,和医道的望闻问切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说完,没忍住又咳了几声。
叶挽眠一脸迟疑:“可是,我已拜师了……”
黎棹道:“谁说师父不能拜两个?我与王大夫,教的又不是同样的知识。”
叶挽眠仔细一想也对,像狗太子还有太傅、太师、太保三位师傅呢,她凭什么不能多拜个师父呢?”
她俏皮拱手,朝黎棹恭恭敬敬鞠躬:“那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受了这一拜,黎棹神情欣慰许多。
倘若终究无法相认,做她的师父,是否会比做她的父亲更好一些呢?
听着那头传来的温馨又和谐的笑声,萧璟承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
她对每一个人态度都这么好,唯独对他避之不及,冷言冷语,还真如她说的那般,对他丝毫也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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