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驾早已停在椒房宫门外,萧天驰坐上去,轿子被人稳稳托起,王大夫和汪公公一左一右跟随在队伍旁边,随他缓缓离去。
皇宫仍旧还是那个皇宫,只是经过一场几乎可以说是压倒性胜利的大战,变得又破败了不少,有的墙壁上还插着半根箭矢,又或是沾染着血迹。
萧天驰的视线在那上头轻轻掠过,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帝驾队伍很快就回到了紫宸宫,帝驾在宫殿门外停下,萧天驰落了轿,领着汪公公迈步进了殿内,王大夫迟了几步,也跟着走了进去。
萧天驰在椅子上坐下,十分自然地朝王大夫伸出手,而王大夫也十分自然地把手指搭了上去,辨认过脉象后,他道:
“万幸,没有什么大碍。”
萧天驰收回了手,理了理明黄色的袖子,看向王大夫:“皇后那边,往后还请王大夫多多照看。”
王大夫道:“知道了。”
“过两日,要开始拟诏令按功行赏了,给你封个太医署三品医正,如何?”萧天驰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王大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说我不当官,你能放我回东篱镇,让我和我那傻徒弟团聚?”
萧天驰脸上笑容未变,道:“不能。”
“那不就成了?”王大夫说道,“你早已算好了一切,又何必问我?”
萧天驰说道:“你若是实在想她,不如我让一队人马到东篱镇将她接到京城来和你团聚?她昔日是叶家千金,从小在京城长大,这里对她来说,应当也很熟悉。”
王大夫脸色怪异,没忍住看了看萧天驰:“我都不知道她曾经是叶家千金,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萧天驰抬手撑住侧脸,说了一句让王大夫有些摸不着的话:“她那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王大夫背起药箱,硬邦邦说道:“好了,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要回去歇着了,连续多日没能睡个好觉,铁做的都熬不住。”
萧天驰没有阻止,只是在王大夫将要迈出去的时候,说道:“还是给你徒弟写封信,报报平安吧。这么久了,别让她担心了。”
王大夫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就这样离开了。
为了就近照顾萧天驰,王大夫落脚的地方被安排在了距离紫宸宫不远的一个偏殿,这里曾经是安置选秀秀女的地方,不过随着这场谋逆之乱,昔日的宫人杀了一批,关了一批,这里就控制了下来。
进了屋,王大夫放下手中的药箱,匆匆便寻来纸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提笔就在纸上写下:
“江眠吾徒:我是师父,我已到京城,你如今可还安好?到了京城之后,我才知晓原来你昔日也曾在这里……”
写到这里,王大夫一把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到脚下,另取一张重新写道:
“江眠吾徒:我已随穆王来到京城,不必担忧我,我在京城一切安好。不知你在东篱镇可还好?已经过去了这么些时日,想来你师叔他也到了东篱镇,他医术不在我之下,你若是有不会的地方,尽可以问他……”
墨迹干透之后,王大夫将信装入信封之中,出了门,寻到守门的侍卫,面无表情道:
“劳驾,替我将这封信送回东篱镇回春堂,交给回春堂的小江大夫。”
侍卫应承下来,拿着信走了。
直到侍卫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王大夫才转身回屋。
一盏茶后,他所写的这封信,出现在了萧天驰的书桌上。
回信
萧天驰身上披着一件外袍,手中捧着一碗药膳在吃着。
汪公公替他拆开了那封书信,朝他递去:“陛下,这是王大夫写给东篱镇那位江姑娘的,请您过目。”
萧天驰道:“你念吧。”
汪公公“喏”了一声,捧着信念了起来:“江眠吾徒……可同你师叔讨教。我归期不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万望徒儿保重。”
念完之后,汪公公笑了一声,道:“这王大夫对自己的徒儿倒是十分挂念,字里行间可见师徒二人感情深厚。陛下,您现在可以放心了,他并未将京城发生的一切透露给那小姑娘知晓。”
萧天驰把空了的碗递过去,汪公公连忙放下信,把碗接过。萧天驰取过那信,放在眼前又看了看。
墨香从信上传来,信中全是一个师父对徒儿的思念和教诲,确实不曾提过京城半分,看来,也是不想将那个小姑娘扯到京城的权力斗争之中。
萧天驰笑了笑,让汪公公将纸笔递上来,把王大夫写下的那一封信放在一旁,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江眠吾徒……”
他写下的字迹,和王大夫的竟有八九分相似,怕是就连王大夫此刻在这里,也辨认不出哪一封是自己写的。
只是,他在纸上写的,和王大夫所写的那一封内容截然不同。
“江眠吾徒:抱歉这么久才给你去信,提起这段时日的经历,可用惊心动魄形容。穆王不日前带兵谋反,攻入京城,已登基称帝。为师万幸没有受伤,将因护驾有功,被封为太医署医正,彻底在京城留下。”
“京中近来有传言,称太子乃是穆王与皇后的骨肉。穆王称帝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废后沈氏从冷宫带出来,力排众议打算立她为自己的皇后,京中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你切莫离开东篱镇,为师会尽力保全自己。”
亲眼看到萧天驰写下这些,汪公公心中大为震惊,不由得看了看他的侧脸,发现自己越发捉摸不透主子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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