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台下的观众席上,走得只剩下最后一人。
余文婷缓缓睁开眼,看向那人。
那是个抱着个人偶的少女,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余文婷。
“文婷,辛苦你了。”少女说,声音清亮。
余文婷看见她,嘴角瞬间往下一撇,跑到她身旁:“何老板,你是不知道,你回来之后我早下班,那些人把我都骂成什么样子了,说我不务正业,说我再这样以后肯定会被炒掉!”
“可我不会炒掉你的。”
“所以就是说啊,她们一点都不了解你,就乱说话!这简直是疯了!”
“好啦,这有什么,你们了解我就好了啊。”看着这个她走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而现在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女,何月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文婷,这几个月,真的辛苦你了。”
“……”余文婷摇摇头,“不辛苦,老板,你收留我的时候不是就和我说过了嘛,人啊,为了什么活都是不可悲的,所以,我这几个月,就完全是想着哪天老板你回来了,看见的能是更好的剧院,而不是一个破败的剧院,我也希望、希望,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你做的很好。”何月折说。
“哼哼,那当然!”
“对了,我拜托你联系的那些人,都有消息了吗?”
“有了,她们听说你还活着,那一个个可都高兴坏了!吵着嚷着让我把你叫出来呢,我就说啊……”
今天,是何月折“回到”这个世界的第8天。
前7天,因为虽然灵魂被带走了,但身体还是实打实地受了暴风雨带来的伤害,所以何月折离开的几个月,她的身体做了手术,一直待在医院里,太久没有移动,身体太过于虚弱,朋友们强烈拒绝她离开她们的视线,于是何月折那几天只能简单地和唯一一个她能记得号码的人,也就是余文婷,联系了一下,除此之外,就是康复训练。
康复训练并不简单,那种全身上下每节骨头、每条肌肉都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生烦躁。
幸好有朋友们在,她们进入平台的时间早,出来的时间也早,因此她们也经历过康复训练,并且在何月折的病床前一守就是几个月。
她们一起写了一本日记,记录了从她们开始照顾何月折的一切。
春天,她们给何月折编辫子,做花环,给她听鸟叫。
夏天,她们围在何月折的床边吃冰淇淋,吃西瓜,还穿着草裙跳舞。
秋天,她们带给何月折许多水果,她们给她带来枫叶,带来围巾。
冬天,她们给何月折看雪花,她们在何月折病房的窗外打雪仗,堆雪人。
刚刚醒来的何月折也不知道是怎么能下床走路的,总之,当她走出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当她推开门,当她看见她们的时候,她们鲜亮的笑容就像是茫茫雪地里的一把火炬,融化了雪,温暖了在雪地里迷路的人们。
那个在雪地里迷路的人走过去,走向那把火炬,她抱住她,于是迷路的人眼睛里不再是迷茫,泪水清理了她眼中的雾霭,世界在她眼中,再次变得清亮美好。
后来,康复训练结束,何月折很顺利地出了院。
冬天,城市里下了雪。
一层薄薄的雪铺在地上,人们走路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和朋友们走在路上,她们滔滔不绝地给她讲着这几个月来城市都有了哪些变化,然后,她的身上就被带满了帽子、围巾、手套。
她们笑着说:“欢迎回家!”
然后又是一大堆的东西,有什么春天的花环,夏天的草裙,秋天的枫叶。
何月折问她们怎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她们只说,是希望不管她什么时候醒来,都能收到惊喜,感受到她们的爱,知道她们一直陪着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
“……”
“何老板,干嘛,见到好久不见的手下,怀念过去啦?”
“……”走在街上,冷风迎面吹来,何月折点点头,往围巾里缩了缩,“是啊,怀念过去了。”
“哦?”
“文婷,你觉得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怎么样?”
“唔,不怎么样,像一坨屎,一旦沾上了,就黏糊糊的,怎么也挣不脱了。”
“那,文婷,如果是你,是你做梦梦到世界毁灭了,你会怎么做?”
“我?”余文婷沉思,“我啊,大概会和那个救世主一样吧,何老板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个不服输也不服软的,就算是超大型的自然灾难又怎样,就算是拯救了一个假世界又怎样?”
“我余文婷,那做了预知梦就是天生要当救世主的命,失败了有什么关系,拍拍屁股再站起来就是了,就算最后还是没成功,失败了,但是,至少我努力过,哪怕有一个人类活下来的,那她也得说我余文婷是救世主!”
“……”何月折有些怔住,随即又低下头,低低笑道,“是啊,哪怕有一个人类活下来了,那她也得说你余文婷是救世主啊。”
“何老板,你笑我?”
“没有,我是赞同你的观点,”何月折说,“文婷啊,那个故事,是真的发生过,并且,它还有后续。”
“后续?”
“是啊,后来,那个救世主没有死,她被曾经她无意之间唤醒的电子生命们救了,再后来,她们成立了理想国,拯救了许许多多因为各种各样灾难而即将丧命的人们。”
“这……”
“文婷,我和你说过,因为它们的存在,这个城市一定会越来越糟糕,直到有一天,我们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将没有,即使我在,也只是能给你们暂时提供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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