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他只是晚上睡不着出去逛了几圈,逛到她吃早餐的时候回来,反正核化的人睡不睡觉都无所谓。
舒斓问:“宝宝,你会不会讨厌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你带到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让你每天都过得这么辛苦。”
“不会,而且我从来没觉得辛苦。妈,你很讨厌这个世界吗?”
蜉蝣。
舒斓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讨厌,太无力了,很多事都不由自主,被迫生病,被迫咬人,被迫躲到地下。好在有件事是我自己主动选的,那就是生下你。”
“你不是主动。”
“是主动,你是在我的期待下出生的,当我发现真的能怀孕的时候,我就想,太好了,我又有家人了。就算你没有遗传到掠夺异能,就算我当时中途难产,或者跟你一起在寻找食物的路上死掉,我还是想在有生之年试着拥有一个孩子。但这样做很自私,所以我觉得,哪怕要分你一半寿命或者生命,都是应该的。”
舒毛毛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把话说出来了,他愣了愣,垂下头,把表情藏在阴影里。
舒斓把手搭在他手背上,说:“你知道,世界有一种虫子,叫蜉蝣。它的寿命非常短,早上活晚上死。从人的角度看,可能会觉得,一天能做什么事?但它能做的事非常多。它会去寻找配偶,产卵,在水面上飞舞,完成它想在活着的时候做的一切事情。”
“我也一样啊,我有过挚爱,有过你,多圆满的一生,长短都没关系。”
舒斓靠在他手臂上,心疼地说:“但是我放心不下你,怕没有人陪你,你会一直孤独。”
舒毛毛抓住她的手:“那你就不要死!马上就能见到太阳,听到任务结束的奖励了,大嘴小黑他们肯定有办法给你续命,让你重新变年轻。”
原来他过得这么辛苦是为了这个。
舒斓笑起来:“好,我跟你一起等奖励。宝宝,我好像又有点困了,送我回去吧。”
蛾子飞到半路,舒斓就已经靠着舒毛毛的手睡着。
她梦见了自己的奶奶,奶奶在厨房剁馅,菜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咚,咚,咚……
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直到安静。
舒斓猛然睁开眼,看见舒毛毛蹲在她床前,额头贴着她的手背。
她好像记得,舒毛毛说外面很亮,要带她出去看来着,怎么没有出发,而是在床上躺着。
舒毛毛的声音破碎:“妈,你不要死……”
舒斓眨了眨眼,迟钝,又缓慢地反应过来。
估计是走到了生命尽头,被他用回溯强行拉回人间。
回溯的冷却时间是回溯的时长,也就是说每隔一段时间,舒毛毛就得继续给她用回溯,让她重新活过来。
好辛苦啊,她的孩子。
舒斓坐起来,摸摸他的头:“哎呀哎呀,没死呢,我又回来了,刚刚我看到陨石了吗?”
“看到了。”舒毛毛抬起头,眼眶通红,生气地说:“你还说要和我一起看到阳光,听任务结束的奖励,你又说话不算话!”
她连遗言都说了么?
舒斓眼尾一弯:“妈咪也不是故意的,不要哭,你哭得我心脏好疼,一会又疼死了。你想回溯就回溯吧,反正我已经进入老年,痴呆一点也无所谓。”
舒毛毛如同乞求一般:“马上了,妈,马上了,你再等等我就好!”
时间回溯是需要冷却的,每回溯完多长时间,就需要冷却多长时间。
而且舒斓不是意外死亡,她是自然老死,再过三个小时她还是会停止呼吸,舒毛毛要一次又一次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同时还要去用异能吸附灰尘,只为了尽快见到阳光,结束永夜。
舒斓每次都会忘记自己死过,而几乎每次她都能大概猜出来她死过。
她开始写日记,记录自己即将失去的记忆,留给下一个被回溯的舒斓。
“舒毛毛说,外面天很亮,他要带我去看,但他没有,他的表情看起来好难过,一直说没事,妈,睡觉吧,我估计他不听话,在用回溯强留我。”
她把笔记本放在桌上,舒毛毛也不会翻看她的东西,因为他很忙。
但留在房间里无聊的舒斓会看,每次看完都会愣很久,再继续写。
“是的,他回溯了不止一次。这个傻儿子,难道想这样留住我一辈子吗?累不累啊!劝他算了吧。”
“我看到日记了,舒斓,不要劝他,他不会听的,还会更加固执。舒毛毛在等太阳出来,他说小黑他们应该有能救我的奖励,再等等他吧。”
“……”
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六页日记,舒斓看完之后哭到接近窒息。
他要累死他自己吗?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舒毛毛喝下一瓶水,紧紧盯着穿透空气落到地面上的阳光,在心里冷声问大嘴:“还不算?”
大嘴唯唯诺诺:“算,算,从现在开始计时,二十四小时之后,永夜阶段就算结束。”
太残暴了他的宿主,为了提前结束永夜,土系,风系,水系,冰系……各种异能不要命的用,每过三个小时还得回去给宿主之母用一次回溯。
整整八天不眠不休,也就掠夺者能顶住这个强度。
舒毛毛再次回到舒斓面前的时候,差点力竭一头栽倒在床上,他皱了皱眉,扶住衣柜站稳:“妈,太阳出来了。”
舒斓一边抹眼泪,把他往椅子上拖:“好,好,你好好休息一会,算我求你。”
在外工作的人也看见了阳光,欢呼着跑回来,也不用广播,在整个基地奔跑着大喊:“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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