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神君洛渊在这九重天阙相伴近千载,自然知晓这位至高存在一丝一毫的心绪起伏,便会引动天象,落下霜雪。往昔,这影响至多不过波及三重天,仍在天渊阁的势力范围之内,无伤大雅。
可此次……这浩渺无边的寒意,竟穿透了九重屏障,将凛冬强加于凡尘,整整半月不见停歇!
天渊阁本就超脱四季,落雪便落雪吧,权当是景致。
可下界不同,春耕秋收,时序一乱,紧随其后的便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半月前,神君怀抱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小姑娘归来时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玉霄子眼前。
那小姑娘脏污不堪,面容模糊,他自然不敢,也无力以神识去窥探神君怀中之人。
本想上前询问一二,可整座神殿已被神君布下的结界笼罩,隔绝一切探视。
神殿深处。
安虞的意识沉溺在冰冷漆黑的深海,挣扎着,一点点浮向微光。
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唯有后心处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和暖流,支撑着她残破的躯壳与几乎碎裂的灵识。
她艰难地掀开眼帘。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缓缓聚焦。
入眼是如流云般铺陈开的带着冰雪寒意的发丝,与她散落的发丝紧密地缠绕在一起,难分彼此。
她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床榻,而是盘膝坐在一个柔软的蒲团上,整个后背紧紧贴着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一条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以一种绝对守护的姿态,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正轻轻覆在她的丹田气海之上,那温煦如春阳的磅礴灵力,正是源自这只手的主人——洛渊神君。
“醒了?”
清冽如冰泉相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在空旷的神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是同时,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那份力道里蕴含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珍重。
“我……”安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声音沙哑得厉害。
昏迷前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血腥与绝望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黑衣人冰冷的玄铁面具、阿灼炸开的五条赤金巨尾、沧溟喷溅的鲜血、林湛被扑倒的身影……还有那识海中魂丹碎裂、血契崩断的剧痛!
洛渊垂眸,那双蕴藏着亘古星河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苍白惊惶的小脸,霜雪覆盖的长睫微微颤动,眸底深处翻涌着近乎实质的心疼。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带着安抚的意味,极其轻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珠,指腹传来的温热湿意让他心头微窒。
“我无法进入你的灵台。”他的声音放得极低:“那枚魂丹……与你灵识融合太深,排斥一切外力。只能以此法,渡灵力温养你的经脉气海,护你心脉不散。”
“狐狸,沧溟!还有……还有林湛哥哥!他们……他们……”
安虞猛地转过身,动作牵扯到未愈的伤势,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却全然不顾。
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视线一片模糊,她死死抓住洛渊胸前冰凉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破碎的音节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绝望,“他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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