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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第1页）

风亦谐苦笑，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痴恋一个人，可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看着不远处廊下独酌的女娘，心中五味杂陈。

恍惚间，画舫上浮动的桂花香、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又顺着记忆的藤蔓漫上心头。

那日诗会，他被贵女和公子们捧在主座，望着“以月喻权”的命题，笔尖悬在宣纸迟迟未落。

直到一抹素色衣角闯入视线，燕庭栀捧着诗笺盈盈而立，鬓边木樨花坠轻颤如蝶。

她的诗句避开了旁人的谄媚，却为他打开了新的思路——那句“江心月碎随波走”恰似为他指明了破题的方向。

当刁难的诘问砸向燕庭栀，她福身应答的模样至今清晰如昨。她低垂的眉眼藏着谦逊，却字字句句护着他的体面。

“投石引玉”、“万千星辉映衬”那些含蓄的解围之词，比任何直抒胸臆的维护都更让人心动。

暮色中的画舫摇晃着，他看着她转身落座的背影，第一次发现女子束发的檀木簪竟比金步摇更入眼。

如今面前这方墨锭，总让他想起她衣袖间若有若无的墨香，想起那个甘愿隐于他诗行之后，却比月色更动人的身影。

自那日以后，他便总寻着机会和她产生些交集。宫门之外，是风亦谐唯一能触及燕庭栀的世界。

他费尽心思，借着各种由头出宫，只为在将军府外“偶遇”她策马归来的飒爽身影，或在诗会雅集上，隔着人群远远望一眼她与人谈诗论赋时的神采飞扬。

风亦谐的爱慕，如静水深流，却又清晰可辨。

他会在护国寺“偶遇”她时，借探讨佛偈之名，将她新近流传在外的诗作细细品评，眼中盛满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倾慕。

他指尖拂过她诗稿的微颤，他语调里强压的激动，都如投入燕庭栀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并非铁石心肠，这位深宫皇男，气质清贵如兰，眼神却带着小心翼翼的纯真和热切，每一次专注的凝视，都让她心头微悸。

燕庭栀亦非无情。她欣赏他敏感细腻的心思，在他解读她诗中深意时，会为那难得的知己感而心弦微动。

看到他为了与她“偶遇”，在深秋微寒的朱雀大街久久徘徊，鼻尖冻得微红，她藏在袖中的手会下意识收紧，一股酸涩的暖流涌上心头。

她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临摹他留在诗会上的字迹，那清隽的笔锋，带着他独有的气质。

然而，这份心动越是清晰，燕庭栀的克制便越是决绝。

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溺。每一次相遇，她都恪守着最严谨的君臣之礼，隔着三步之遥，深深垂首，恭敬地称他“殿下”。

她的回应永远谦逊得体，将他的赞赏归功于“殿下谬赞”，将自己的情思深埋于“不敢僭越”的疏离之下。

她刻意避开他过于炽热的眼神，在他试图靠近时，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拉开那道象征着天堑鸿沟的距离。

她甚至会在察觉他可能出现的场合，提前寻了借口避开。

这份疏离，并非厌恶，而是锥心的清醒。

风亦谐是凤灵最尊贵的皇男，一旦尚了皇男，无论她燕庭栀胸中有多少锦绣文章、凌云壮志，都将化为泡影。

宫规森严，驸马岂能再入朝堂？她苦读十载，悬梁刺股，为的是凭一己之力在翰林院博一方天地，实现以文治国的理想，而非困于深宫，成为依附于皇男身份的金丝雀。

这份抱负，是她与生俱来的倔强，是她对母亲期望的另一种回应，更是她无法舍弃的自我。

她爱风亦谐那澄澈的心，却更无法背叛自己渴望翱翔的灵魂。

于是，她只能将那份同样炽热的情意，化作最冰冷的礼仪，用一句句“殿下”和一次次退避，亲手在他与她之间，筑起一道名为“成全”与“自保”的绝望高墙。

每一次疏离的转身，她心底都如刀绞；而风亦谐眼中随之黯淡下去的光芒，更是她午夜梦回时无声的叹息。

她们之间，是清醒着沉沦，是明明有情，却只能隔着万丈红尘，遥遥相望。

“安安，别想了，今日来了这么多女娘，你何不四处转转，说不定就能遇到个比燕庭栀好的。”

“但愿吧。”

筱竹就在此时走了过来，到风亦谐面前见礼：“参见大殿下。”

“筱竹？你怎么来了，可是皇妹有事寻本宫？”

“宴会人多，王姬吩咐奴过来随侍保护大殿下。”

风亦谐有八个贴身侍男，今天也就只带了茯苓和紫苏出来。

暗算

风亦谐望着席间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盏，突然压低声音道：“仙仙，留个心眼。”

江先临垂眸轻笑，广袖下的手指轻轻按住兄长赠予的玉佩。

江家母父去的早，长姐江临川以弱冠之龄撑起尚书府，房中四个男人皆是精挑细选的良善之人，他虽常听人提起宅斗阴私，到底未亲历过这般腌臜事。

托盘相撞的脆响打断思绪，八名着月白短打的侍男鱼贯而入，青瓷碟上摆着雕花酥饼，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琼浆。

筱竹如翩然蝶影掠过席间，银针在每样膳食上轻点，却在江先临案前骤然顿住。

“殿下，糕点含金盏菊粉，酒中藏玉髓粉，若二者相混……”

话未说完，风亦谐已猛地攥住江先临手腕。若二者相混，便是能让人身如虫噬、心智尽失的合欢散变体。

“是冲着我来的。”

江先临倒是冷静，只是声音微冷，他平素不爱出门，且与人为善，他想不通到底是谁要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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