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周氏一手托着自己的老腰,慢腾腾地坐下,叹了口气:
“这流放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三房的庶子顾京云回想起自己在西山书院里,看过的大安国疆域舆图,然后说道:
“如今才到并州,此地应该是并州的平阳县,翻过平阳县的山,要继续往南,过沧州、济州、湮州,才能抵达目的地。”
“若是按照咱们现在的脚程算,可能还要走上五个月到半年。”
大安国疆域辽阔,加上越往南走山脉越多,到了最南边,还会有密林瘴气之类的地形,会更加难走。
顾家人没有马车,也没有其他的代步工具,全靠一双腿,本就很慢,再加上寻常吃不饱、穿不暖,体力不支、精力不济,行走速度会越来越慢。
最初一日可能走六七十里,到后面就只能走四五十里了。
“还要半年,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过?再走下去,怕是都要散架了。”周氏抱怨着,又问自己的大儿子,“老大,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顾明良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眉头紧蹙,目光从顾家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老夫人年纪大了,走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已然吃不消,这些天浑身疼痛。
其他女眷更是身娇体弱,这么多年没吃过什么苦。
大夫人陈氏路上染了风寒,发了高烧,差点倒地不起,还好苏落葵身上有些药草,让陈氏勉强撑住了,才没死在半路。
最重要的是,顾家最小的睿儿,也就是顾京墨和苏落葵的儿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跋涉,已经从一个敦实的小孩,变得瘦骨嶙峋,身子骨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不提这些老人、小孩和女眷,就单说他们几个大男人,在吃不饱的状态下长途跋涉,也很吃不消。
若是再这么下去,他们撑不到流放地的。
顾明良身为一家之主,也承载着顾家诸多人的希望,在仔细思考过一阵之后,开口道: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流放途中,官差们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若是有人打点,他们也不会把我们逼死,就像那边的万家,万家大夫人的哥哥拿了真金白银出来打点,那万家人在路上时不时还能坐板车。”
“若是我们能有人打点,雇一辆车跟着,接下来的路也会好走很多。”
顾京颂听了这话,当即开口:
“大伯,您这不是说空话吗?咱们身上哪儿还有钱打点”
为官多年的香火情
目前的情况对顾家而言,不亚于绝境。
顾家的财产早就被抄了,老夫人私底下留的那点钱,也在大理寺牢狱中打点狱卒给用了,其他人都是身无长物,根本拿不出半点家底。
现在才说要打点押送的官差,确实是一句空话。
不过,比起顾京颂的心急,三老爷顾明礼倒是有几分了解自己的大哥,如果不是有办法,顾明良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于是顾明礼问道:
“大哥,你说打点官差,是不是有别的途径?”
顾明良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开口解释道:
“这平阳县的县令高华,曾经是我的手下,昔年他在户部任职,受朝中某些官员牵连,原本是要被砍头的,还是我替他向上峰求情,才免了他的死罪,允许他戴罪立功。”
“后来,他找到关键证据,给自己搏出一条出路,只被贬到平阳县这穷苦之地来做县令,却能保全性命、保全满门,如此看来,我对他还算有恩。”
“我了解他的性子,是个知恩图报的,若是能联系上他,请他出面帮忙打点一二,说不定我们之后的路,能好走一些。”
众人听顾明良讲完,顿时大喜过望。
果然,顾明良在京城任户部侍郎这么些年,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香火情。
京城的那些同僚都被顾玥娇、苏落葵等人得罪光了,可外放的官员却没有,只要有一个人记得顾明良昔日的恩情,那顾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可是爹,咱们怎么才能联系上那位高大人呢?”顾京墨问着。
如今,顾家是流放的人犯,一举一动都在官差的监视下,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由官差统一调度安排,若是谁想脱离队伍,是坚决不允许的。
包括现在停下来休息,也只是因为官差需要进城,到县衙去核对过路的文书,这才允许他们这些人犯在城外找个空地休息。
否则,他们连停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是奢望。
苏落葵听着顾明良他们的话,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深思,片刻后,她开口道:
“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顾京墨扭头问着,眉眼之间带着几分不耐烦,又道,“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好主意,别又想一些馊主意,连累全家。”
苏落葵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不由得替自己辩解:
“我什么时候出馊主意连累全家了?顾京墨,你这话好没道理!”
“哼,拉着全家投靠清宁长公主,这难道不是你的主意?现下好了,长公主谋逆,连带着顾家被流放,这难道不是连累全家?”顾京墨冷声说着。
苏落葵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顿时冷笑道:
“投靠长公主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吗?你们顾家不都同意了?”
“还有,长公主给的赏赐你们难道没用吗?不是长公主给你安排的差事吗?享受好处的时候,你们不觉得这是馊主意,如今出事了,却将罪责怪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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