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听出她话中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怀,打断道:“她上了岁数还要强行有孕,又不慎注意保养,大喜大悲这才出事。”
沈鱼点头,情绪还是闷闷的。
祁渊放下手中筷箸,朗声又喊群儿进来,“备下些银子,让负责流放队伍的官兵多多关照柳宁羽和其妹,将人平安送到岭南,待时局稳定了,准她们一些小营生做。”
群儿连连应下。
沈鱼这才觉得心头松快了些,又用了两口饭。
祁渊无奈,看着她:“你只知道关心别人,却不知道祁家也接到了圣旨。”
沈鱼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抓住祁渊的手臂:“什么圣旨?可是陛下怪罪你了?”
见她紧张的模样,祁渊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别急,不是坏事。柳如晦虽已伏诛,但边关不可无人镇守。陛下命我前往洪曲长驻。”
沈鱼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了然。祁渊这番行事虽是为国除奸,但终究是兵行险招,让陛下心中有了芥蒂,这才将他调离京城。
她沉吟片刻,反而展颜一笑:“这是好事。洪曲虽远,却是军事重镇,也临近永岭。你领两军驻守,实权在握。待日后太子登基,你再回京时,必定更加风光无限。”
祁渊却不在意这些,他的手掌轻轻覆上沈鱼尚不明显的小腹,目光温柔:“什么日后风光不风光,现在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沈鱼眼珠一转,忽然灵光闪现,扬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随你一道去洪曲?”
祁渊闻言一怔,随即眼中闪过心动之色。洪曲临近渭南村,对沈鱼来说也算熟悉之地,一道去倒真有可行之处,只是……祁渊还是摇摇头:“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你会难受,父亲母亲也不会同意。”
沈鱼心念已起,极力自荐道:“眼下我胎向已经稳,不过是一路乘船再坐车马,不会累的。至于别的,你若同意,谁又拦得了你?何况你若是心中有我,就应该顺着我性子。”
祁渊唇动了动,没想到沈鱼以此压他,他试探问:“你当真想去?”
沈鱼双目含星:“当真!”
祁渊沉默了半晌。
沈鱼知道,以他脾性,不拒绝就是在考虑了。她再接再厉,甜甜一笑,努力又塞了一口饭食,含糊道:“你若肯带我去,我现下就多吃些,好好将养。”
二人对视一眼,祁渊认真思量起来,眼下沈鱼状态确实不错,如果要动身,自然趁现在,来日拖得身子重了,或着将孩子诞在京中,一年半载都不能再出远门,离别之苦不比眼下一时劳顿来的好忍受。祁渊心中大概想定,他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你舍得下京城的医馆?”
沈鱼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娇嗔:“此刻我人在京城,不也一样去不得医馆?再说,”她眼眸倏地亮起,“医术在我身上,自然是我去哪儿,医馆就开到哪儿!”
祁渊看着她谈及医馆便神采飞扬的模样,心头一软,忍不住俯身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沈鱼被他亲得气息微乱,面色发红。
这些时日二人皆恪守规矩,此刻肌肤相亲,都不禁有些情动。
但祁渊终究顾忌着她腹中孩儿,及时停下。
沈鱼也平复着喘息,片刻后道:“不过,京中医馆就此草草关了,未免太过可惜。”
祁渊看她:“你打算如何?”
沈鱼细眉轻扬:“有一人可以托付。”
第64章
“托付出去?”
祁渊看向沈鱼,“医馆杂务有学徒打理,坐堂可请信得过的郎中,经营亦可交由张伯或再聘一位老成的账房先生。纵使你我不在,只要章程明晰,按部就班经营下去,也并非难事。”
沈鱼却缓缓摇头,“若是寻常州府的医馆,这般安排或许可行。但此地是京城,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南溪医馆如今名声渐起,行的是关乎人命的营生,更与祁家关系匪浅。树大招风,你我一旦离京,医馆失了凭依,难保不会从一桩善事,变成某些人手中搅弄风云的棋子,甚至……成为将来掣肘祁家的隐患。”
她语气平和,窗棂投下的阴影让她白皙的面容更添几分沉静,“若真想让它平稳延续,不受侵扰,必须寻一位有权有势、且与祁家关系相对公允之人,名正言顺地接手看护,方能震慑宵小。”
话至此处,祁渊已经懂了沈鱼的想法和她要找的人,他唇角微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涩意:“周琢……她心高气傲,经前番诸多事端,心中芥蒂未消,未必肯应承此事。”
沈鱼语气轻松而豁达:“若公主殿下执意不允,也无需强求。大不了便将医馆关了,遣散众人,总好过将来授人以柄,反成祸端。”她歪头瞧着祁渊紧绷的侧脸轮廓,故意打趣道,“倒是你,平日里看似对这医馆不甚上心,怎么眼下看着,倒比我这真正操持的人还要舍不得它关门大吉?”
祁渊目光转向她,烛光下,她眼眸清亮,带着狡黠的笑意。他心头微软,喉结滚动,“你喜欢的,你倾注了心血的物事,我总希望你能好好留住,不愿见它因外力而草草损毁。”
沈鱼盯着他翕张的唇,鸦黑的睫轻轻一眨,只觉得忽然心软得厉害,几乎要落下泪来。
——
数日后,皇城,公主殿殿宇深阔,金砖墁地,雕梁画栋间尽显天家威仪。浓郁的龙涎香气自错金螭兽香炉中袅袅升起,试图驱散这九重宫阙深处的清寂,却更添几分沉滞。
周琢端坐于上,珠翠环绕,荣光依旧。她眉眼间依旧是那股肆意明媚的神采,仿佛世间风雨从未能侵蚀她分毫的骄傲。只是细看之下,那明媚深处却藏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历经世事后的松弛。
周琢指尖闲闲拨弄着一枚硕大的东珠,目光落在殿下躬身而立的女子身上。
依旧是那张清丽的面容,但眼前的沈鱼,与初入京时虽聪慧却难掩青涩拘谨的相比已是判若两人。数月京华烟云的浸染,她举止娴雅沉静,眉眼舒展,气度从容,竟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之感。
周琢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曾几何时,她视沈鱼为一枚巧妙布下的棋子,欲借其手探查虚实,搅动京城风云。未承想,这枚棋子自有其坚韧轨迹,不仅助祁家稳住了阵脚,更间接导致了柳、陆两家的倾覆,连她自身与柳家的关系也因此彻底割裂。
但是……这京城风云变幻,有时倒真是有趣。周琢红唇微勾,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如今祁家虽得圣心却远调洪曲,自己虽势不如前却依旧稳坐公主尊位……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权力场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又能是真正的赢家?煊赫与尊荣,不过是镜花水月,今日高踞台阁,明日便可能坠入泥沼。种种际遇,也让她对谁是敌谁是友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周琢敛起心绪,用堪称柔和的语气道:“芹夕,看座。”
“谢殿下。”沈鱼依礼谢恩,从容落座。
周琢这才支起手肘,托着腮,明媚的目光在沈鱼脸上流转一圈,懒洋洋问道:“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可是祁将军即将赴任,有什么难处要本宫帮忙?”语气带着些许调侃,仿佛早已知晓其来意。
沈鱼微微欠身,声音清晰悦耳:“殿下消息灵通,想必早已知晓,祁渊奉陛下旨意,不日将赴洪曲州驻守。”
周琢颔首,看向沈鱼的视线愈发复杂。
洪曲偏远,祁渊此一去,若无特召,只怕在父皇在位期间都难返京城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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