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骆峋起身往外行去,经过槛儿时,微微晃动的袍摆从她的肩头擦过。
余光里她跪伏在地,腰背伏到了极致,依稀可见脊背绷起的弧度,脑袋触地。
似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骆峋醒了。
床帐中,他只听到自己加重的呼吸声。
心跳很快,心脏有一种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握于其中的闷痛艰涩感。
扭头往旁边看去。
她又睡到靠墙的位置去了。
她睡觉一向喜和他挨在一处,爱将手脚往他身上搭,动作熟稔得似做过无数次。
但最近她比以往更怕热,常常睡着前抱着他,睡着睡着便滚到里侧去了。
中间空得还能睡两个人。
骆峋静静看着背对着自己熟睡的人,脑海里还清晰地浮现着梦中的一幕幕。
试想,若四月那晚她真如梦里那般答了他的那个问题,他会如梦里那般恼吗?
骆峋想,会。
不仅仅为他和郑氏之间的矛盾而迁怒。
更为对她的恨铁不成钢,为她对他的轻视,为自己的一番心意被她辜负的恼羞成怒。
他生性便是如此,纵使立志要做明君,骨子里也存着自小被养出来的傲气与冷漠。
所以他会恼她。
可身处局外,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梦里的槛儿。
真是她蠢、她笨,是她有意把郑氏看得比他这个太子还重,是她立不起来吗?
不是。
她只是被磋磨得狠了,她对郑氏的极度畏惧让她丧失了思考能力。
让她只想到了违抗郑氏的下场,却没有去想惹恼了他,只会死得更惨。
这能说她错了吗?
不能。
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只是胆小。
胆小不是错,它是人各式各样性情中的一种。
骆峋朝里侧挪了挪。
微撑起身将被槛儿掀到靠墙位置堆成一团的毯子理出一个角,搭到她腰间。
又替她理了理被她拿带子竖着,堆在颈间的长发,再躺下轻轻拥着她。
槛儿感觉到了,迷糊间抓住太子放在她腰上的手,咕哝了一声:“殿下……”
骆峋低低道:“没事,睡吧。”
今晚屋里跳珠值夜,院子里有小满子、小喜子和太子带来的宫人守着。
喜雨在外面待到三更天便回了后罩房,她和望晴、银竹是二等宫女,住四人房。
屋子是一个大通间。
以落地罩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间作日常活动之用,里间自然是睡觉的地方。
挨着门窗这一侧一张一丈有余的青砖大炕,分成了四个位置,眼下没冷起来炕自然没烧,炕上铺着青竹簟。
望晴和银竹早睡了,喜雨轻手轻脚地在外间洗漱好,再做贼似的爬上炕。
刚理好毯子躺下。
旁边位置忽然传来望晴压低的声音:“主子和殿下今晚有叫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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