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雪轻车熟路地走到殿门前,可门缝才敞了半边,便听到内里瓷器掷地的闷响。
她记着那是张厚重密实的龙凤纹栽绒毯,也不知这一下,瓷器是否碎裂。
步履踟蹰不前间,内殿传来苏太后的怒喝声:“混账!哀家如何有你这般的儿子!”
“太后娘娘当真是贵人多忘事。”隔着一扇屏风,青年寒冽嗓音带着明晃晃的讽意。
“本王称您一声‘母后’,竟真将本王当作您的亲生子嗣了?”
江鹤雪大气都不敢喘了,怔然听着。
沈卿尘这话……
内殿是诡异而长久的寂静。
“仁姝之事,是哀家于国家于大局考量,迫不得已而为之。”终于,苏太后又开了口,语调已平和下来。“昭华,先为君臣,后为亲眷,你并非不明事理的稚童,该理解哀家。”
“理解您。”沈卿尘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尖到锐利的弧度。“太后娘娘知本王并非不明事理的稚童,当也知晓,您当年所作所为,本王心中自有论断。”
江鹤雪听得大脑一片空白。
“蛮族入侵,昔年分着天家大半财粮的世家,弟子扛不起长枪,女郎舍不出和亲,您挑来挑去,挑中本王的生母。”
“若非先帝昏聩,她昔年该被封为太妃。”
“便是为君为臣,可曾有和亲嫁去太妃、还是已为先帝诞育子嗣的太妃之先例?”沈卿尘语调依旧淡冷平静,甚至令人听不出他的怒火。“本王学识浅薄,闻所未闻,烦请太后娘娘,不吝赐教。”
“哀家也有苦衷……”
“那抹去本王生母身世,改记为苏氏旁支女,为苏氏门楣添光增彩,亦是苦衷?”
江鹤雪震惊得说不出话,身形微颤,发髻上的流苏步摇晃动,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宫殿寂静得落针可闻,这一声细微的响便尤为明显。
“快,快去瞧瞧,可是鹤雪来了?”内殿立即响起苏太后催促之声。“早春天寒,快将人请进来,莫要冻着,害哀家与昭华心疼!”
江鹤雪并未躲,扬声应了“是”,轻提起裙摆,大步向内而去-
金线绣祥云纹的屏风后,苏太后坐于上首,而沈卿尘静立在一旁,足边孤零零地落着一只完好的白瓷茶盏。
苏太后满怀期冀地望着她,而沈卿尘却只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便低垂了眼睫。
“鹤雪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江鹤雪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
裙裾如繁花铺展开,半压过沈卿尘的足面,白瓷茶盏被落在她艳色的裙边,刺目得让苏太后心惊。
“鹤雪不必同母后多礼。”她情急地竟要伸手去扶,可少女轻飘飘地避开,起身,与沈卿尘并肩而立。
又一脚踢开那只碍事的白瓷茶盏。
苏太后伸到半空中的手僵住,片刻后悻悻然收回。
“太后娘娘寻鹤雪来何事?”江鹤雪仰脸,眼色清澈无辜,明知故问。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攀住沈卿尘的小臂。
他终于有所反应,紧绷的身形略放松,手臂微曲,予她缝隙挽住自己的臂弯。
苏太后望望相偎的二人,竟陡然生出种孤立无援之感。
她忽而想起,当年,沈卿尘也是这般。
那时他还只有两三岁,还会夜半哭闹着寻找他的生母,吵得她不胜其烦,干脆丢给了恒顺帝带。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昔日惹她烦的稚童长成少年,又长成青年,但再也不会哭,也没再对她笑过。
她轻信两三岁的孩童记不住事。
可而今,雏鸟在她未曾察觉时羽翼渐丰,成了能将苏氏一族绞杀的雄鹰。
但她仍不死心地徐徐开口:“哀家今日,只想同鹤雪话话家常。”
“龙邻有句古话,道‘百善孝为先’,便是说人行于世,孝顺父母、敬重长辈乃是根本,鹤雪觉着,此言可有理?”
“回娘娘,”江鹤雪认真道。“鹤雪觉着,既是传承至今的古言,定有合情理法的一面。”
苏太后略浑浊的眼中重燃起亮光。
“然鹤雪更觉,诸事皆不可一概而论。”她顶着她渐冷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补充。“小辈遵循‘百善孝为先’,前提定是长辈温良和蔼,关爱子孙。”
“若是长辈仗势欺人,无理无情在先,到头来却要以古话规训子孙,恕鹤雪觉着,此等长辈,不配为尊。”
“既不配为尊,那如何相待,全凭心意。”
苏太后面上笑意彻底凝滞。
“若是有缘由呢?”她仍是问。
“那得瞧是何种缘由了。”江鹤雪回忆着,嗓音放得轻柔。“鹤雪嗜甜,幼时有回偷吃了一整盒芝麻糖,娘亲知晓后,便禁了一月的零嘴,鹤雪因此与她耍了许久性子。”
“直至大些,才理解娘亲是担忧鹤雪患牙疾。此类缘由,自然可被理解。”
“但若是些旁类的缘由,牵连的又是人命关天之事……”她面上仍带着笑意,语声却倏然冷下来。“太后娘娘,不必多费口舌。”
“你!”苏太后惊怒,抄起另一只白瓷茶盏向她砸去。“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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