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听了这样的法子,也觉得合适。
因着家里只有一具牛车,田氏并凤、珠要往返槐市,若等她们回来,再驾车进城就晚了。
因此季胥从僦人那赁了辆牛车,在交门市卖了半日卤食,便驾车进城,到了西市,将那麻袋装的羊毛捆在车上,再到那打柴挑进城来卖的老翁那,买下他两担柴禾,在外面缚一圈。
老翁也热心肠,帮她捆缚,外头看起来,就和满满一大车柴禾一样。
季胥和那老翁说了,这十日,每日到他这处买两担柴禾,老翁是郊外打柴为生的人家,闻言也高兴,能多卖点柴禾,挣些过冬钱。
正值冬月,各家都烧炕了,每日要用许多柴禾,不止季胥,还有许多拉了整车柴禾的车,行驶在大街上。
家里的牛马厩边上,有个柴棚,雕胡卧在暖和的松毛上,听见轮毂响,跳了下来蹭季胥的裙角。
这会儿田氏也回来了,顺道在交道亭市买了杂碎,一刻不停到这处来搬柴禾,
“阿母来,你这胳膊腿儿搬这些多吃力,还不歇着去,累坏了。”
剩的羊毛,拍打了面上的木屑,田氏一手两袋,给提溜进了西边空屋。
季胥就这样每日一运,街坊只当她买柴回来,她家做熟食买卖,本就用柴更多,也不值得稀奇。
这日,
刘老姑家的赘婿吴斗抱着大公鸡,打西市跟人斗鸡回来,把刘老姑叫他买米的钱给输了,缩着脖子在巷子里受冷风,不大敢进门。
“吴斗,
是吴斗在外头?”
院里的刘老姑听见大公鸡打鸣,因向外问道。
“家里没米做炊了,给你半贯买粮钱,你也敢拿去输了!”
吴斗磨磨蹭蹭的进了家门,刘老姑见他空手而归,执着烧火筯满院子撵着他要打,要让春娘休了他这懒汉。
大公鸡从他怀里飞了出去,吴斗又忙着抓鸡,被刘老姑打了几下,嗳呦叫唤。
“学什么不好,学那些五陵子弟斗鸡斗犬,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对门都买了几车柴禾了,你看看咱家那几根烂木头,够烧几日的?”
刘老姑捉了那只乱窜的大公鸡,要宰了来吃,说话去厨房拿刀了。
吴斗急坏了,想起对门那家的一件事,情急下灵机一动,说道:
“母别杀我的鸡,我知道对门近来在做什么!
昨儿我在西市见着了对门的胥女,竟在一个大贾那,运了一大车的羊毛。”
“羊毛?”
“是羊毛。”
吴斗那会儿捧着大公鸡,要和人斗鸡去,也没心思多瞧,只看到两个小子在替她堆货,季胥则在边上守着。
等他斗鸡输了,满西市闲逛,又撞见季胥拉着一车的柴禾,从横门大街路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才刚是羊毛,又成柴禾了?
“定是羊毛捆在里头,外头一圈是柴禾,掩人耳目的,是了,一定是这样!难怪张二最近来得勤。”
吴斗越想越对,肯定道。
刘老姑听糊涂了“,她买一大车的羊毛做啥?就是做毡帽毡衣,一家子也用不着这些呀。”
疑心是吴斗这懒汉混说了哄她这老姑子的,好救下这只鸡,吴斗却想通了似的,越说越激动:
“我常听那些五陵子弟说,丰则籴,俭则粜,五谷六畜,一线一物,都讲究低买高卖,这胥女一定是囤积这些羊毛,等价高了来卖钱的!”
“羊毛价高?能高到天上去?年年也没有这样的事,就是涨价了,买绵做衣裳穿,做被褥睡,也冻不坏呀。”
这话将吴斗说住了,他总觉着话不是这么说,可又辨不出道理,只道:
“母不是羡慕对门住大院子,总说那胥女比儿郎有本事,母既然说她有能为,咱家何不悄悄跟了她,也买些羊毛来放,也放不坏,涨价再卖了,不就钱生钱了?”
“糊涂,有钱不说买米买布,当吃当穿,反倒买羊毛来放?我没有这样的闲钱,你有,你
买去。”
吴斗是狗窝里剩不了馍的人,他哪有钱,说:
“春娘那不是还有……”
刘老姑又要打,骂道:
“你敢惦记春娘那点辛苦钱,你别想!”
刘老姑信不过吴斗满口胡话,也舍不得家里拿钱,万一赔了,全家老小都得吃西北风了,故而提前给春娘上了眼药,好叫女儿别被吴斗撺掇了,真去买啥羊毛。
又告诫了吴斗几句:
“对门既不想叫旁人知道,恐怕这就是一桩险事,怕旁人跟了她,事后落埋怨,你也别到处嚷嚷。”
西市这处,人车不得旋,繁华至极,季胥并不知道刘家姑婿的对话,最后拉了一车羊毛,出了横门大街,买了两担柴禾,向城外去了。
大街上物穰人稠,她驾车也比平时慢,不过,五陵子弟向来是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只听对街一叠声的叫唤:
“让开!让开!”
一行从城中打马而过的华服公子哥,驰速不减,惊得道旁行人奔走,骂骂咧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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