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不由得想到先前在街市上头一回见着阿沅时,她二人一同经历的窘境,心下也开始胡乱猜测了起来。
“阿沅,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找你的麻烦?”
“哇”地一声,阿沅竟放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将文玉方才擦拭过的脸颊又糊了个遍。
他一面跟个拨浪鼓似的狠狠摇头,一面断断续续地颤抖着说话。
“阿姊!阿姊……阿姊快不行了!”
文玉转头同宋凛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的神情,文玉不禁哑然失笑。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阿沅的后脑勺,摸了满手的水。
“阿姊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文玉伸出一指刮过阿沅的鼻尖,笑意满满地同他对视。只是文玉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她的唇角僵直,面色越来越凝重,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沅,你是说?”
第58章
文玉的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那感觉丝丝入扣将她缠绕其中,逐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她头顶落下,把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她仿佛能将阿沅所说猜透:阿姊,能叫阿沅称之为阿姊的人,确实不止她文玉一个。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文玉的脑海中浮现,她的心脏慢了半拍。今日她与宋凛生所遇之事,难道不过是漫长的命格乐章中一阙短暂的序曲。
阿沅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文玉的衣袖,他冰凉的体温隔着衣料仿佛有着莫名的穿透力,将文玉冷得如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那感觉不但冰凉,还带着深厚的湿冷。
阿沅手中的力道在不知不觉中加重,文玉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又捧到面前不住得呵气,期望能叫阿沅暖和些。
很快文玉便发现,这一点点呼吸带来的热气,不过是杯水车薪、收效甚微,根本对此刻正快速失温的阿沅起不了任何作用。
文玉身形一顿,她不再迟疑,手中便暗自运转灵力,源源不断的热流便从自己的掌心同阿沅交叠之处,往阿沅的身体钻去。
然而阿沅接下来的话,却是叫文玉如坠冰窟,非冰凉二字可比拟。
“是枝……是枝白阿姊!快救救枝白阿姊!”
阿沅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模糊的颤音,整个人也抖得像筛子一样,双肩不住得上下耸动。
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是平地起惊雷一般,将文玉和宋凛生二人平静无波的心湖炸得游鱼逃散、水花四溅,荡起久久不能平息的纹路。
“枝白阿姊快不行了!”
文玉心中一惊,仿佛是什么在水底潜藏已久的猛兽突然冲破水面拔地而起,将那粉饰太平的表面宁静撕个干净。
“血……白阿姊……流了好多……好多血……”
阿沅毕竟年纪小,或许是没见过那般血腥的场面,叫吓得不轻,早已不似方才在湖边小大人似的沉着冷静。
他好不容易将口中的话抖落个囫囵,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文玉只好一双手将他的手捧着。
“你是说……枝白姊姊流血了?”文玉将阿沅的话重复一遍,向想同他确认。
枝白身怀有孕,从她们二人在后春山中相见那日的情形来看,枝白腹中的孩儿已然足月,即便文玉估计得不准确,也相差不了多少。
此刻见红,绝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文玉渐渐发觉不对劲,阿沅的反应逐步慢下来,在说完方才那句话之后,仿佛将他整个人的力气抽干了一般。
他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也并不是他想紧紧抓住文玉,而是意识慢慢剥离、身子缓缓沉下来的重量。
“阿沅?阿沅?”文玉急促地唤了两声,企图将他叫醒。
只是随着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土崩瓦解,阿沅的紧张的神经如同绷紧的琴弦,演奏到最高亢之处骤然断裂,他毫无生气地往前倒下,尖尖的下巴正好搁在文玉的肩头。
文玉只觉得肩上被硌了一下,随后一阵湿意透过衣料直穿肌肤,文玉心神一凛,双睫颤动,她的声音也染上积分嘶哑。
“阿沅?阿沅?你醒醒,阿沅?”
不见任何回应,只能依稀感觉到微弱的鼻息在文玉的后颈扫过。
“洗砚!洗砚怎么还没来!”
任文玉再怎么镇定,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眼下枝白受难、阿沅昏迷,这桩桩件件将方才平息下来的气氛点满,又将众人拉入一个无比紧张、忧心高悬的境地。
“来了!我来了!”
洗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待文玉回身去看,宋凛生便匆忙将那毯子接过往阿沅身上紧紧一裹,他将阿沅打横抱起,以便文玉的肩膀能放松下来。
“我先带阿沅进去安置,再差宋叔去请个郎中!”
宋凛生眉头轻拧,语速飞快,神色与他平日全然不同。
枝白娘子乃是陈勉之妻,现下陈勉身在牢狱,她怎么会在此时出了岔子?
他同文玉娘子方才商议将枝白娘子接入江阳府衙照料,还不曾有所行动,结果先是他二人受困,后是枝白娘子遇险……
“先进去再说,稍后我同你一道去寻枝白娘子。”
不论如何,得确保枝白娘子的安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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