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当时那院中仅有他一人,更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直觉。
“你是怕贾大人在收到第一封信之后,并不承认也不赴约,仅当作有人蓄意作弄而掩盖过去。”
“正是如此,那程廉与我说他信中叫贾大人于分别处再会,却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来。”
文玉两手抱肘,指尖轻动,“我将地点写明了给你,就是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促成此事。”
至少有宋凛生在,贾大人便不会如何造次。
至于那信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正正好落在宋凛生门前……
文玉轻咳一声,企图揭过此事,只偷偷拿眼尾去瞄宋凛生的反应,生怕他接下来便要追问。
见他面上毫无波澜,似乎根本不曾想起过这茬,文玉这才松了口气。
宋凛生面如平湖、心似擂鼓,那句“我相信你”就如同撩人的焰色从他心头烫过,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也相信文玉。
“那他所谓的‘顺水推舟’,你可知究竟是何打算?”
说起这个,文玉心中一叹。她以精怪之力压制凡人之身倒还绰绰有余,但审讯问话就不是她的强项了。
“这个……我与他达成一致。”文玉一顿,“我确保贾大人按时赴约在前,他剖开事情的真相在后。”
程廉许诺,叫自己负责在沅水河畔搭好戏台,而他来负责唱这出戏。
不可否认,他确实是在同文玉卖关子,可那时她想既然程廉和贾大人积怨颇深,若能当众揭发也未尝不可。
届时宋凛生和穆大人都在,无论真相如何,总能有个水落石出的结果。
“却没想到贾大人一箭穿心,竟是连活口也不曾留。”文玉心中懊恼,如此一来,便是死无对证。
文玉此言一出,宋凛生心绪微乱,神色复杂。
他瞧着眼前安生地立于自己右侧的文玉,竟生出几分不适宜的庆幸来。
庆幸的是文玉并未在那混乱场面中受伤或是殒命。
而这不适宜……自然是他竟觉得贾大人的所作所为也并非什么悖乱之举,至少,救了文玉……不是吗?
他似乎是受益的一方,甚至在悄无声息之间便偏向了贾大人。
宋凛生定定心神,正色道,“程廉一死,他与贾大人的恩怨便说不清了。”
“他欲以勒索黄金为始,以杀人嫁祸为终,重演当年‘分别之事’。”文玉接着说,“却不曾明言分别之事是什么。”
现下,他却是再也无法开口言说了。
“不过……”文玉话音中的自信落了下去,“不过我连他的真名是程廉而非赵阔都不曾问出来,只怕……”
只怕他后头说的这些也是真假掺半,难以分辨,便是把这些告诉宋凛生,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宋凛生眸中一道微光划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当中前后呼应起来。
重演……分别之事……
他倒是知道一些。
不过,若是以勒索黄金为始,杀人泄愤为尾,今日且当文玉是他的下手目标,那——
他当年杀的是谁?
这话宋凛生并未说出口,他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得已经够多,再接着往下,怕是话口彻底就收不住了。
文玉从醒过来,连水都不见喝过一口,更别说吃点什么东西了。
此事并非他二人在此便能说个分明的事,还是先叫文玉用饭才好。
“别太过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
宋凛生出言安抚,不愿叫文玉陷入无尽的自省当中。
是他没用,叫文玉独自面对风浪,接下来的事交给他就好。
见文玉仍是不应声,宋凛生面上泛起柔和的笑意,在月光照射下更显真挚。
“照我看,文大人机敏聪慧,便是这个知府也当得。”
他相信,只要是文玉想做的,一定能够做到,非但做到,还能做好。
此言一出,文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那是自然”的得意之色藏也藏不住。
宋凛生竟半分也不曾过问,她是如何制服贼人,又是怎样审问程廉的。
他……不想知道吗?
她放慢步子与宋凛生持平,保持相似的步伐前进,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声。
“宋凛生,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手无寸劲、动弹不得吗?”
她说的,自然是余下的那三十六人。
风声掠过,从他二人耳畔吹至肩头,将文玉的发丝卷起,直直卷上宋凛生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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