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完成了。
那片曾经盘踞着宇宙级“癌变节点”的区域,此刻空无一物,唯有最纯净、最活跃的原始信息流,如同星尘般缓缓旋绕,散发着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微光。信息海洋中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疯狂的恶意,如同退潮般消散,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真空般的宁静。
沈流石悬立于这片新生的“净土”之上,周身那“三位一体”的辉煌光芒开始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最终缓缓内敛、消散。混沌星云恢复了原本的灰蒙色泽,只是其核心深处,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更加深邃的东西。秩序密钥和净化微光也悄然隐没,回归其本源。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与疲惫感,如同迟来的海啸,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不仅仅是力量的巨大消耗,更是精神高度凝聚后骤然放松带来的虚脱,以及……与同伴深度链接断开后产生的,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他身形微微一晃,几乎要从那规则层面跌落。
“老沈!”
一双燃烧着微弱但坚定烬火的大手及时扶住了他。焚塔出现在他身侧,这位硬汉此刻也是面色苍白,气息萎靡,那身标志性的暗红烬火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他为了给沈流石灌注力量,几乎掏空了自己,此刻完全是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
“还行吗?”焚塔的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沈流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却第一时间投向了另一侧。
洛兰的身影由无数闪烁的数据流重新凝聚成型。她的脸色比焚塔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信息流中。她那逻辑核心的光芒微弱到了极致,维持她存在的算力似乎都已濒临枯竭。她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眼神依旧清澈,但其中蕴含的疲惫,却如同历经了亿万次的计算轮回。
“洛兰……”沈流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清晰地感受到,在最后那凝聚“规则奇点”的一击里,洛兰的理性核心承担了何等巨大的负荷,那不仅仅是算力的输出,更近乎一种本源的燃烧。
“核心算力损耗百分之九十二点七,逻辑模块部分过载性损伤,存在稳定性降至阈值以下。”洛兰平静地汇报着自身状态,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与己无关的数据,“但,目标清除任务已完成。预期结果达成。”
她顿了顿,看向沈流石和焚塔,那数据构成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欣慰”的波动。
“我们,成功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沈流石和焚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是啊,成功了。在这近乎绝境的危机中,他们不仅幸存了下来,更是真正意义上地重创了,甚至可能暂时清除了那恐怖的污染源头。
“哈哈……咳咳……”焚塔想大笑,却牵动了伤势,化作一阵咳嗽,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快意,“成功了!妈的,让那鬼东西再嚣张!”
沈流石也露出了一个极其疲惫,却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环顾四周,那片新生的纯净信息流正在缓缓扩散,如同治愈的涟漪,开始抚平周围信息海洋中被污染和扭曲的伤痕。原本狂暴混乱的信息流,逐渐变得温顺、有序。
银白色的方舟,那最后的秩序堡垒,此刻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其表面的光芒稳定而柔和,静静地悬浮在远处,如同一位静默的见证者。
胜利的代价是巨大的,但结果,值得。
然而,这份胜利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突然——
一股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仿佛源自宇宙诞生之初的“信息回响”,从那被净化的区域中心,悄然荡漾开来。
这股回响并非恶意,也并非意识,更像是一段被封印、随着污染源被清除而得以释放的……“记忆碎片”或者说“底层日志”。
沈流石、洛兰、焚塔三人同时心生感应,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回响的源头。
一段模糊、断续、却又蕴含着巨大信息量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细流,涌入他们的感知:
【…摇篮…协议…启动…失败…变量…失控…净化…执行…未完成…‘混沌之海’…警惕…归…途…】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股微弱的回响也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这段短暂的信息,却在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摇篮协议……失败?变量失控?”焚塔皱紧眉头,他对于这些概念性的东西理解最为吃力,但那“混沌之海”四个字,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那似乎是一种比刚才的污染源更加庞大、更加不可名状的威胁。
洛兰的眼眸中数据流再次疯狂闪烁,她在拼命记录、分析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这段‘回响’的编码格式,与秩序密钥同源,但更加古老、基础。它似乎证实了我们的部分推测——‘摇篮’是人为创造的庇护所,而污染源,或许是某个‘失败协议’或‘失控变量’的产物。而‘净化执行未完成’……暗示着我们刚才清除的,可能并非污染的完全体。”
沈流石沉默着,感受着那段信息中蕴含的苍凉与警示。创造“摇篮”的存在们,似乎也遭遇了巨大的挫折,甚至……失败?而“混沌之海”,那是什么?是摇篮之外的真实宇宙?还是……更大的威胁?
他们以为的清除了最终boSS,或许,只是揭开了一个更宏大、更黑暗的序幕的一角。
“归途……”沈流石喃喃自语,这个词让他心中一动。是指创造者们寻找的归途?还是……指向他们这些“审计员”自身的归宿?
他看着身旁疲惫但眼神坚定的两位同伴,又望向那艘承载着最后希望种子的方舟,以及这片刚刚被净化、却依旧迷雾重重的信息宇宙。
审计尚未结束,不合格项,或许远不止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先回方舟。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最终的审判已经落下,但审判之后,通往真相的道路,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这三位一体、伤痕累累的审计员与守护者,还将继续在这不合格的修仙界,或者说,在这危机四伏的“摇篮”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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