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刺骨寒意,刮过荒芜的原野。
窦建德伏在一匹抢来的普通战马上,那匹陪伴他多年的黑色骏马早已不知倒毙在战场的哪个角落。
他身上的玄甲沾满泥污血渍,多处破损,头盔早已丢失,散乱的头发被冷汗和血块黏在额角脸颊。
他死死抓着缰绳,身体随着马匹的颠簸而摇晃,仿佛随时会栽落下来。
身边,只剩下稀稀拉拉、垂头丧气的败兵。
出发时的十二万大军,五万铁骑先锋尽丧黎阳,此刻跟随在他马后的,满打满算,不足三万之数。
而且这人数,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黑暗是逃亡最好的掩护,却也滋生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每当队伍行进到岔路口、密林边,或是经过某个残破的村落,总有那么几个、十几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脱离大队,一头扎进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军官们起初还会怒骂呵斥,甚至挥刀砍倒几个逃兵以儆效尤,但很快,连军官自己也麻木了,只是疲惫地驱赶着身下的坐骑,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
“大王…喝口水吧…”宋正本的声音嘶哑干涩,他驱马紧跟在窦建德身侧,同样狼狈不堪,文士袍的下摆被荆棘划破成布条。
他费力地从马鞍旁解下一个瘪了大半的水囊,递了过去。
窦建德恍若未闻,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虚无的黑暗。
黎阳津那噩梦般的场景,如同附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反复重演:震耳欲聋的天雷炸响,冲锋的骑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的麦子;密集如雨的弹幕呼啸而来,无论多么坚固的铠甲,多么勇猛的战士,都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火光硝烟中,尉迟恭的铁鞭、裴行俨的银枪、还有那个少年将领冰冷的眼神……王伏宝、高开道、范愿…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倒下、碎裂、消失……最后是刘黑闼那不甘的怒吼,和他被拖走时如同死狗般的身影……
“噗——”一口滚烫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窦建德再也压制不住,身体剧烈一晃,一口鲜血喷溅在身前的马鬃上,在月色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
“大王!”宋正本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去扶。
“别碰我!”窦建德猛地甩开宋正本的手,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暴戾。
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和那深入骨髓的挫败感。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怨毒,喃喃自语道:“火枪…火炮…杨勇…他…他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妖物?!为何天不助我,反助那无道昏君?贼老天瞎眼了不成?!”
悲愤、恐惧、不甘、还有那噬心蚀骨的巨大落差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仅仅一天前,他还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以为黎阳唾手可得,河南触手可及,天下指日可待。
十二万大军,旌旗蔽日!
可转眼间…转眼间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雄图霸业,仿佛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宋正本看着窦建德惨白如金纸的脸和嘴角未干的血迹,忧心如焚,担心地说道:“大王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回到洺州,我们尚有城池可守,尚有兵马粮秣,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日!杨勇此獠,不过是仗着奇技淫巧一时得逞!我军此番败在猝不及防,非战之过啊!”
宋正本试图安慰,但话语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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