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铜铃的第三声戛然而止。
陈墨眼未睁,手已按在桌沿。青灯油面漂浮的金粉正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之物搅动。他不动,呼吸沉稳如常,只将一丝本源之力悄然注入玉佩裂痕。胎记微热,那是共鸣的预警——邪气入室。
门开了一条缝。
脚步轻得近乎虚浮,与昨夜侍童的节奏截然不同。那人低着头,捧着食盒缓步进来,声音恭敬却透着僵硬:“阁主特赐安神汤,助公子安眠。”
陈墨缓缓睁眼,指尖轻抚碗沿。
温的。但胎记的热度陡增,玉佩内部传来细微的“噼啪”声,似有黑气渗入经络。他不动声色,接过食盒放在桌上,顺势用袖口遮掩唇角,假意啜饮一口,实则将汤水引向玉佩凹槽。
金纹瞬间转黑,表面浮起蛛网般的裂痕。
蚀魂毒。且带有血河炼魂术残留的气息,极淡,却逃不过心音遗留的感知法门。他闭目凝神,以识海为镜,反溯送食者体内气血流转——三焦阻滞,肺腑阴寒,命门处有一道扭曲灵脉,正是傀儡印记的征兆。
他睁开眼,嘴角微动,却未言语。
那人退下时脚步略显急促。陈墨盯着关闭的门扉,右手缓缓握紧玉佩。昨夜阁主所言非虚,这楼阁之中,确有人欲置他于死地。而此人背后,必连着血魂宗的暗线。
他没有点燃青灯,也没有回应任何呼唤。只是盘坐蒲团,将破碎玉佩置于掌心,任其吸收残毒,同时以本源之力封存毒性痕迹。
天未亮,他起身整衣,提着食盒走向主殿。
阁主已在沙盘前静立,星轨缓缓运转,映照他深邃面容。陈墨上前,双手奉上玉佩与食盒:“昨夜有人送来此汤,我试了一口,玉佩便成这般模样。”
阁主目光一凝,伸手轻触玉佩裂痕。黑气翻涌而出,被他指尖一点星砂吸入,随即化作一缕腥臭黑烟消散。他再启食盒,揭开瓷碗,用玉匙舀取残汤滴于沙盘边缘。
沙粒遇液即变,迅速聚拢成字:**冥涎·血契引**。
“血魂宗的‘饲魂汤’。”阁主声音冷了下来,“以活人精魄熬煮,饮者三日内神魂溃散,躯壳可为傀儡所用。你没喝?”
“试了半口,导入玉佩。”陈墨答得平静,“送汤之人脚步虚浮,气息紊乱,体内有血河术残流。我未阻拦,是想看他下一步动作。”
阁主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一道星辉射向偏殿角落。墙壁无声裂开,露出密道入口,其中蜷缩着那名“侍童”,此刻正浑身抽搐,右眼泛出血色重瞳光芒,额心浮现一道符印,正急速燃烧。
“果然是玄霄的手笔。”阁主冷哼,“以秘法控人神志,潜伏多年,只为今日一击。”
话音未落,那人猛然暴起,撞破窗棂欲逃。陈墨早有准备,一步踏出灵宫境气势,双掌推出真气入墙,封锁门窗。他并指成剑,隔空点出镇世诀中的“锁脉指意”,直取对方命门。
那人僵在半空,肌肉扭曲,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血色重瞳剧烈闪烁,符印崩裂,竟有黑雾自七窍溢出。
阁主拂袖一挥,星砂缠绕其身,将其禁锢于空中。他亲自探手入其识海,片刻后收回,神色沉重:“此人原是十年前失踪的执事弟子,早已被血魂宗掳走炼化,只剩一具空壳供人驱使。幕后之人,竟能瞒过天机盘十年……”
他看向陈墨,目光已无半分怀疑:“你若昨夜饮下此汤,今晨便是行尸走肉。而你不仅识破,还能留存证据、设局取证,心思之缜密,远超同龄。”
陈墨低头:“我只是不想死在真相揭晓之前。”
阁主沉默片刻,忽而一笑:“好一个‘不想死在真相揭晓之前’。你以为我为何留你在此?天机盘不会无缘启动,它认的不是力量,不是天赋,而是命格与意志的契合。你昨夜能引动星轨显字,今日又能破局自保,足以证明——你不是她安排的棋子,你是能打破棋局的人。”
陈墨抬头:“叶昭……当真不在了?”
“不在。”阁主摇头,“但她留下的印记,在你身上复苏了。玉佩、胎记、本源共鸣……这些都不是偶然。你之所以能察觉毒汤、追溯气息、反制傀儡,皆因你已开始承接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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