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专家们还在急促地交换意见时,路栀已经调出了电源系统的三维架构图。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瀑布般流泻的数据,声音清亮而镇定,瞬间压下了现场的骚动:「是主备电源切换逻辑冲突。请立即发送指令,强制启用第三套备用电源,同时重置电源管理单元。」
她的判断精准而果决,操作指令清晰明确。在远程指令发出后的十秒内,屏幕上的红色警告逐一熄灭,所有参数恢复正常。
控制大厅里,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齐齐响起。几位老专家相互对视,赞许地朝路栀点头。斯蒂芬教授更是直接转身,对着她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二楼观察室内,秦轶的唇角微微上扬。他注视着楼下那个镇定自若的身影,眼神中既有骄傲,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她的光芒越是耀眼,就越是让他放心不下。
「Alvy。」斯蒂芬教授走到路栀身旁,与她一同仰望着大屏幕上那颗正挣脱地球怀抱的「利维坦号」,声音沉稳而充满教导的意味,「看,它首先会将我们的『探路者』送入一个绕地球的临时停泊轨道。」
「像一个宇宙中的中转站?」路栀微微侧头,眼中带着求知的亮光。
「非常准确的比喻。」斯蒂芬赞许地点头,随即用手指在空气中虚划出一条优雅的椭圆,「在轨道的最佳位置,火箭的上面级将再次点火,用巨大的推力将探测器加速到每秒11.2公里的第二宇宙速度。届时,它将彻底告别地球的引力,踏上一条以太阳为中心的椭圆轨道——我们称之为『霍曼转移轨道』。」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了。」路栀轻声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寂静的星际航程。
「没错,这是最考验耐心的一段。」斯蒂芬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这段旅程长达6到11个月,跨越数亿公里。在此期间,探测器要像一位精准的舞者,不断调整姿态,让太阳翼始终朝向太阳汲取能量,让天线坚定不移地对准地球家园。我们也会进行几次关键的轨道修正,确保它不会在浩瀚中迷失方向。」
「我了解到,」路栀的语气变得有些紧张,「如果目标是环绕火星,那么在抵达的那一刻,它必须进行一次猛烈的『刹车』。」
「非常正确。」斯蒂芬的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他用手掌做了一个强有力的按压动作,「刹得太狠,会坠入火星;刹得不够,就会与火星擦肩而过,永失所望。探测器将点燃主发动机,持续燃烧超过十分钟,利用反向推力将自己『按』进火星的引力场。这个惊心动魄的过程,正是我们所说的『恐怖三十分钟』的开端。」
「那如果要登陆表面……」路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想象的艰险,「挑战岂不是更大?」
「何止是更大。」斯蒂芬深吸一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了些,「不介意我先喝口水吧?年纪大了,说这么多话嗓子有点受不了。」
路栀恍然,立刻从旁边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利落地拧开瓶盖递了过去:「您请。」
斯蒂芬接过水喝了几口,将瓶子握在手中,才继续解释道:「登陆火星,是真正的『恐怖七分钟』。探测器必须在短短七分钟内,把速度从每小时两万多公里降到零。它必须以一个完美的角度切入大气层——角度深一度会烧毁,浅一度则会像打水漂一样弹走。依靠与大气的摩擦和坚固的防热罩度过第一关后,在速度降至两倍音速时,超音速降落伞会砰然打开。」
他顿了顿,用握着水瓶的手比划着一个缓缓下降的姿态:「最后关头,降落伞被抛弃,反推发动机启动,完成最后的缓冲。早期的『勇气号』和『机遇号』,像个被气囊包裹的球,硬生生砸在火星表面弹跳直至静止;而更先进的『好奇号』和『毅力号』,则采用了精妙的『空中起重机』技术,用缆绳将火星车稳稳地吊放到地面;至于『洞察号』这类着陆器,则更像传统的登月,靠发动机和支腿实现软着陆。」
Dr.Hoffmann缓步走来,总结道:「总而言之,火星探测器抵达火星是一场融合了天体力学、火箭技术、自动控制、材料科学和精密计算的终极考验。从地球到火星的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正是工程师们的智慧和无数尖端技术的支持,才使得这颗红色星球一次次向我们敞开大门。」
「准备回去了吗?」斯蒂芬问道。
「是啊,实验室里那群嗷嗷待哺的孩子们,正等着我回去修改论文呢。」Dr.Hoffmann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路栀一眼,打趣道,「怎么,有人舍不得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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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站起身来,带着几分试探问道:「教授,您是说……我的论文特别难改吗?」
Dr.Hoffmann心情颇好地耸了耸肩,转身拍了拍斯蒂芬的肩膀:「好了,这里的后续工作就交给你们了,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络。」
「教授,我们现在就出发吗?」路栀追问。
「当然,我得把学生们一个不落地安全送回去。」Dr.Hoffmann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路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小声商量:「我可以明天再自己回去吗?」
「No.」Dr.Hoffmann的回答简洁明了,带着教授特有的威严。
「好吧……」路栀乖巧地点点头,转向斯蒂芬郑重道别,「一切顺利,斯蒂芬教授。」
「一路顺风。」
告别斯蒂芬教授后,路栀快步跟上Dr.Hoffmann的脚步,两人并肩走向大巴停放区。傍晚的微风轻拂,将她的发丝吹得微微飘动。
「教授,我们不需要留下来持续监测吗?」路栀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控制中心依然亮着的灯火,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舍。
Dr.Hoffmann放慢脚步,侧头看向她:「你们?别忘了你们现在还是学生。」他的目光在路栀脸上停留片刻,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完成论文。特别是你,还有半年就结束研学了,能不能顺利结业……」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路栀立即接话:「我一定会顺利结业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Dr.Hoffmann的嘴角微微上扬,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Alvy。」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师长特有的温和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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