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方才大亮,承香殿内便传出皇后懿旨,以整肃宫闱、严谨风纪为名,要彻底核查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这六尚所有女官的出身履历、入宫年限、以及平日言行记录。旨意下得突然,且要求极其严苛,限时三日完成,不得有任何疏漏。
一时间,紫微宫内风声鹤唳,尤其是六尚所属的宫人,无不战战兢兢,唯恐在这突如其来的审查中,被寻出什么错处。往日里还算松快的宫廷气氛,骤然变得紧绷起来,连带着往来行走的宦官宫女,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低垂了头颅。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两名负责侍弄庭院花草的低阶宫人,大约是年少不知事,又或是觉得远离了核心殿宇,于当值间隙,躲在回廊的角落处,低声议论起了昨日夜宴上,随倭国贡使一同前来、献舞助兴的那几位倭国贡姬。言语间,无非是好奇那异域的装扮、评点那略显生硬的舞姿,或许还夹杂着几句对她们未来命运的猜测。
然而,这番话,不知怎的,竟一字不落地被巡查的承香殿掌事女官听了去。
事情迅速报到了武媚那里。她正端坐殿中,听着女官禀报核查六尚履历的初步进展,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当听到关于那两名议论贡姬的宫人的禀报时,她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帘缓缓抬起。
没有斥责,没有审问。
她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嗒”,然后,用一种平静得令人心寒的语气,吐出两个字:
“杖毙。”
命令下达得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不容置疑。殿内侍立的几名心腹女官,饶是深知皇后手段,也不由得心头一凛,寒意顿生。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两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宫人,便在承香殿外的宫道上,被当众活活杖毙。凄厉的惨叫声求饶声短暂响起,又迅速湮灭,只留下沉重的杖击声回荡在清晨的宫苑里,如同敲打在每一个听闻此事的人心上。血迹很快被冲洗干净,但那股无形的血腥气与恐惧,却久久弥漫不散。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李治耳中。他正为辽东大捷而心情舒畅,闻此虽觉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或许媚娘是为了严格约束宫人,维护皇家体统,毕竟议论贡姬,也确实有失体面。他并未深究,反而觉得武媚是在替他分忧,整顿内廷。为了表示安抚与宽慰,他特意命内侍省挑选了一斛圆润饱满、光泽极佳的南海明珠,即刻送往承香殿。
明珠送至武媚面前时,她正站在殿外的水榭边,望着下方蜿蜒流过的洛水。那斛珍珠在日光下散发着温润柔和的晕彩,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武媚只看了一眼,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喜色,反而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她伸手,探入斛中,抓起一把冰凉滑腻的珍珠,来到水榭栏杆旁。
然后,在身后一众宫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猛地一扬手!
一把,又一把。
晶莹璀璨的珍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又像是被无情抛弃的泪滴,纷纷扬扬地被她抛入了脚下滔滔的洛水之中。珍珠入水,只激起微小的涟漪,那动人的光华瞬间便被浑浊的河水吞没,沉入不可见的河底。
“陛下可知,”她望着那迅速恢复平静的河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跪倒一片的宫人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讥诮与冰冷,“这世间最亮、最珍贵的珠子,往往不在这浅滩水岸,而是藏在……最深、最暗,无人能够轻易触及的海沟深处。”
她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随口的感慨。
言罢,她不再看那洛水,转身径自回了殿内。
留下那名负责送珠的掌事女官,脸色煞白地跪在原地,望着水榭下奔流不息的洛水,又看了看那斛中剩余的、以及散落在地的几颗珍珠,进退维谷。最终,她只能颤抖着,俯下身,一颗一颗地去拾捡那些散落的南珠。
就在她拾捡的过程中,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水榭边缘金砖铺就的地面,骇然发现,竟有三颗珍珠,因方才武媚抛洒时用力过猛,已深深地嵌入了金砖之间细微的缝隙里,无论如何也难以取出。
那三颗明珠,就那样死死地卡在金色的缝隙中,一半暴露在外,沾染尘埃,一半隐没在内,仿佛象征着某种执念、某种不甘,已然根植于这富丽堂皇的宫阙基石之下,再也无法轻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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