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紫微宫庞大的宫阙群落大多已陷入沉睡,唯有巡逻禁军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打破这片寂静。李治屏退了所有内侍宫人,独自一人,披着一件厚重的玄色貂裘,漫步在太液池结冰的湖畔。
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却让他因白日里两份军报而纷乱焦灼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脚下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稀疏的星子与一弯冷月,也倒映着他孤寂而沉重的身影。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贞观年间,那时他还是晋王,曾聆听过父皇李世民与李靖、李积等名将的奏对。父皇驭下,恩威并施,既能放手让将领在外驰骋,又能牢牢将缰绳握于手中。李靖灭突厥后谨慎自守,李积更是被父皇特意留给新君以示恩宠……那种举重若轻的掌控力,曾让他心向往之。
如今,他成了这大唐的主人,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更为复杂的局面。
“薛仁贵……”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的是那白袍骁将、三箭定天山的英姿。如此锐气,如此勇力,恰似一柄刚刚出鞘的绝世宝刀,寒光凛冽,令人心折。得此良将,是国之幸事,他由衷感到欣慰。若能善用此刀,何愁边疆不靖?
然而,武媚那句“若一味倚重其悍勇,不加节制,恐成双刃之剑”的话语,如同警钟,在他耳边回响。勇将固然难得,但若驾驭不当,其破坏力亦可能惊人。郑仁泰不就是前车之鉴吗?资历深厚,却贪功冒进,几乎葬送大局。这不仅仅是郑仁泰个人的问题,更折射出军中部分将领,尤其是某些勋旧之后,或许存在的骄矜之气与失控风险。
想到这里,一股更深层的焦虑悄然攫住了他。他不仅仅是在权衡薛仁贵与郑仁泰的赏罚,更是在思索如何掌控整个武将集团,确保他们既能对外征战,又不会成为威胁皇权的隐患。
就在这时,武媚那句看似不经意的“倒是干净”,再次浮上心头。没有墨羽参与的战役,功劳与过失都清晰明了,一切尽在朝廷的掌控与算计之中。这确实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一种权力完全收归于己的满足。他不必再猜测那股暗影力量的真实意图,不必再担忧其影响力渗透到军队之中。
可…那终南山云雾深处,东方墨赠予自己墨玉时所说的“保持本心,明辨迷雾”……那些话语,曾在他登基之初,给予过他莫名的启示与力量。而墨羽在西突厥等战役中那神出鬼没却又精准无比的协助,也确实在关键时刻,为大唐,也为他李治,化解过危机。
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在他心中纠缠。他忌惮墨羽的超然与不受控,希望将其影响力彻底排除在帝国的核心权力体系之外;可潜意识里,他又不得不承认,失去了这股力量的“暗中制衡”与“奇兵之效”,在面对某些极端情况时,朝廷似乎少了一张底牌,多了一份不确定性。就像此次漠北,若有墨羽在侧,郑仁泰是否还敢如此妄为?那万余将士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
这念头让他感到一丝烦躁,甚至有些自我厌恶。他是天子,岂能依赖不可控之力?!
他猛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将这些杂念驱散。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武媚“明赏暗抑”的策略是对的。对薛仁贵,要大张旗鼓地赏,将其塑造为军中楷模,激励士气,但实际兵权需谨慎授予,置于可靠框架之内。对郑仁泰,必须严惩,以此敲打所有可能心存侥幸的将领。同时,要尽快物色、提拔如契苾何力这般既忠诚可靠又能力出众的将领,来平衡军中势力。
至于墨羽……李治望向南方那片无尽的黑暗,眼神复杂难明。就让它继续停留在海外,停留在暗处吧。只要它不试图将触角伸回中原,不试图挑战皇权的绝对权威,那么,彼此之间那份“超然默契”,或许便是目前最好的状态。
他拢了拢身上的貂裘,转身,踏着坚定的步伐,向着灯火依旧通明的两仪殿走去。那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奏疏,等待着他的批阅。帝国的车轮,容不得太多的犹豫与感怀,他必须做出最符合现实利益、最能巩固皇权的抉择。夜色,吞没了他孤独而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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