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留心着他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便问,“如何?”
太医小心翼翼地扯了一通医书,将“少思少虑”“平心静气”几个字不着痕迹地混在其中——就算太医院的消息再不灵通,也听说了宴席上发生的事,皇帝不生气才怪了。
李纯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点头淡淡道,“开方子吧。”
太医被人领下去开方子,李纯便对俱文珍道,“朕要换了郗士美。”
其实他早就想换了,只是当时想着,天兵无法无天,换一个人同样管不住他们,反而容易引发新的事端,不如暂且用着,等雁来到长安了,让她去约束天兵。
到时候郗士美也就无关紧要了。
但现在看来,雁来不跟着天兵一起乱来就不错了,指望不上她,李纯自然不会再让郗士美坐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
俱文珍对此也早有准备,便道,“他任京兆尹已久,也是时候换人了,却不知陛下属意何人?”
李纯闻言微微皱眉,他确实还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俱文珍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个小内侍的身影急匆匆出现在殿外,没敢进来,只是垂手侍立。
他便改口问道,“出了何事?”
“回禀中尉,派去盯梢的人回来了,说有天大的事要禀报。奴婢等不敢耽搁,已经将人带来了。”
“宣他进来。”开口的人是李纯。
小内侍回头一招手,钱十三就有些忐忑地跟着他进了殿里,在他指的地方跪下行礼。
“有什么天大的事?”李纯问。
钱十三倒也晓得轻重,也没有从头说起,直接道,“小人跟着他们一路到了京兆府,就听那位雁帅说要借京兆府的院子一用,然后她就在院中作法,弄出一种白光笼罩了整个院子。这白光消散之后,便有道道白光闪现,召来了许多天兵!”
李纯大吃一惊,这还真是天大的事!
俱文珍也低声道,“莫非这白光,就是天兵能复活的根本?如此一来,天兵岂不是能随时出现在长安了?”
死了也能复活,那就真的无穷无尽了。
他之前的想法是对的,今天下午的宴席,就是唯一对雁来动手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李纯一眼,就见李纯面沉如水,双手紧握成拳,那只刚刚包扎好的手,纱布上已经又渗出了鲜血。
细看才会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俱文珍怕其他人注意到,便将钱十三和小内侍都打发下去了。
等他回来,见李纯已经恢复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听李纯忽然道,“摆驾,朕要去……兴庆宫。”
俱文珍不由一惊。
兴庆宫是玄宗皇帝的潜邸,他登基之后就扩建成了兴庆宫,是长安三大宫殿之一,本来也是皇帝经常游幸之处。
不过因为当初顺宗退位之后就住在兴庆宫,所以李纯从来没有去过。
连带着如今还住在兴庆宫的王太后,他也见得很少。
现在他突然要去兴庆宫,怎么能不让俱文珍惊讶?但这不是他该问的,因此只是低头应下,便下去安排了。
等他走了,李纯才慢慢活动起僵硬的身体。
俱文珍的动作很快,不久李纯就到了兴庆宫,先去给王太后请了安,然后才去了当初顺宗所居的宫殿。
距离顺宗驾崩,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这处没有主人的宫殿,也显得冷落萧瑟,屋宇衰败、杂草丛生,不胜凄清。
大概是因为做了二十五年太子,又不得德宗这个父亲爱重,就连太子妃也因为犯错而被德宗赐死,所以李诵总是显得过分谨小慎微,更多的时候,他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让人注意不到。
所以他登基之后爆发出的那种对改革的热情,是吓了李纯一跳的。
但在李纯看来,他太急切了,好像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做完,动静太大,所以败亡也快。
失败之后,李诵好像就消耗完了所有的力气,又重新变成了那道沉默的影子。就连李纯这个儿子站在俱文珍身边,逼迫他让位时,他也没有任何反抗,而是顺从而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最后,他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兴庆宫里。
就连李纯这个儿子,其实也是有点看不起他的,觉得他没有半点皇帝该有的气魄。
所以李纯为自己的父亲定下的庙号是“顺宗”,其中不无讽意。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将与父亲有关的一切都清扫干净,要去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但是今天,在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被人毫无顾忌地踩在地上,他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处理时,李纯终于能够感同身受地理解父亲的处境,以及他所承受的种种压力了。
他也终于知道,原来隐忍也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和容易。
忍字头上一把刀,日日锥心、夜夜刮骨。
可是承受着这一切的人,却只能和着血,将所有的痛苦都吞咽下去,不敢露出一分一毫。
(AdProvider=window.AdProvider||[]).push({"serve":{}});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谁说我二传打得烂?! 侈欲之春 真人颜如玉[综神话] 春恩露浓 我的夫郎是恶毒反派(女尊) [综武侠]我当魔教劳模的那些年 病弱小少爷又在被迫探案 海啸末日,但我是海洋之主 说好的豪门弃子呢 被觊觎的美貌寡夫 六公主又喝多了(美食) 外来户的夫郎 禅院?是瓦利安哒! 伪刀剑男士小乌 汴京食记 缀玉 小纨绔日常 三句话,让主角受为我做攻[快穿] 暗恋有佳期 排球天才套路深!西谷他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