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府邸深处。
太子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面需要两人才能抬动的巨大琉璃镜。镜面光可鉴人,清晰地映照出他因纵欲和焦虑而浮肿的脸,以及眼神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和贪婪。
“好!好宝贝!这才是配得上本宫身份的宝镜!”太子抚摸着镜框上繁复的玻璃雕花,触手冰凉,却让他心头滚烫。他环顾四周,书房里已堆满了各种玻璃器物——酒具、花瓶、摆件,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却也散发着一种冰冷的空虚。
内侍总管佝偻着腰,声音发颤:“殿下…府库…府库空了。您昨日购置那套‘八仙贺寿’玻璃屏风,已是动用了最后一批金锭…今日这面‘山河社稷’宝镜,珍宝阁开价…开价黄金十万两!账房…账房实在是…”
“混账!”太子猛地转身,一脚踹翻身旁一个半人高的玻璃花瓶。价值千金的珍品“哐当”一声摔得粉碎,晶莹的碎片四溅。“本宫是太子!未来的南庆之主!连一面镜子都买不起吗?!”他咆哮着,状若疯魔。荒北玻璃带来的虚幻尊荣和叶宇日益强大的阴影交织,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总管吓得跪伏在地,抖如筛糠:“殿下息怒!息怒!实在是…实在是没有现银了!库房里只剩些笨重的古玩玉器,一时难以变现…”
“没有现银?”太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那就去当!去借!把府里那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全给我拿去当铺!还有…”他眼中凶光一闪,压低声音,“把父…把陛下御赐的那对和田玉璧,还有本宫的蟠龙玉佩…悄悄送去‘恒通典当行’,找孙掌柜!让他给本宫换成金子!要快!”
总管浑身剧震,惊恐地抬头:“殿下!那…那蟠龙玉佩可是您的身份信物!御赐玉璧更是…这要是让陛下知道…”
“闭嘴!”太子厉声打断,面目狰狞,“本宫顾不了那么多了!快去!只要有了这面宝镜,本宫就能重振声威,压过老二那个蠢货!只要撑过这关,将来整个南庆都是本宫的!快去!”他已陷入一种病态的执念,将这面能清晰映照他扭曲野心的琉璃镜,当成了救命稻草和权力象征。
总管连滚爬爬地退下。太子独自对着巨镜,看着镜中那个眼神涣散、面色青白的自己,喃喃低语:“叶宇…叶宇…你等着…本宫不会输…不会…”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琉璃鼻烟壶,贪婪地吸了一口,仿佛那晶莹剔透的小瓶里,装着能麻痹恐惧的仙丹。
东夷城,西市。往日还算有序的米市,此刻已成炼狱。
粮铺门前悬挂的木牌,上面的米价数字被人用粗炭狠狠涂改过多次,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最后一块木牌上,“斗米千钱”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每一个排队的人眼中滴血。
“奸商!丧尽天良啊!昨天还是三百钱!”一个枯瘦的老汉看着手中仅剩的几十个铜板,绝望地哀嚎。他身边抱着饿得直哭的孙子的老妇人,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尘土滑落:“老天爷啊…给条活路吧…”
“活路?活路都被那些贵人买‘水晶’去了!”一个壮实的脚夫红着眼睛,指着远处隐隐传来喧嚣的朱雀大街方向怒吼,“他们用买粮活命的钱,去买那些照妖镜!照出他们一肚子坏水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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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如同火星溅入滚油。不知是谁先扔出了一块石头,砸在紧闭的粮铺门板上。
“开仓放粮!”
“狗官商勾结!囤积居奇!”
“抢啊!不抢就得饿死!”
绝望的呐喊点燃了最后的理智。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粮铺的门板。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人群蜂拥而入,哭喊声、叫骂声、米袋被撕破的哗啦声、争抢扭打的嘶吼声瞬间爆发。白花花的大米在争抢中抛洒一地,被无数只赤脚踩踏进污浊的泥泞里。
骚乱如同瘟疫般蔓延。附近的布庄、杂货铺也相继被失去理智的人群冲破。抢到粮食的人抱紧米袋在人群中狼奔豕突,更多的人在混乱中被推倒踩踏。火光冲天而起,不知是哪家店铺被点燃,浓烟滚滚,如同为这座濒临崩溃的城市奏响的末日哀歌。城卫军士兵被淹没在愤怒的人潮中,刀枪失去了威慑,秩序彻底崩坏。
荒北,帝宫观星台。叶宇负手而立,帝瞳穿透虚空,仿佛将东夷城的混乱尽收眼底。
袁天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凝聚,声音低沉:“陛下,东夷城米价已达斗米千钱,朱雀大街权贵仍在为琉璃镜一掷万金。西市抢粮暴动已起,焚毁商铺三处,死伤逾百。城主拓跋宏调兵镇压,然杯水车薪,乱象已蔓延至城南。”
诸葛亮羽扇轻摇,智珠在握:“民心如沸,贵胄如豕。金银外流,府库虚空,物价崩坏,此城经济命脉已断。此刻,只需最后一击。”
叶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对敌人毁灭的宣告:“传令赵高,启动‘金蝉计划’。让罗网掌控的粮商,在明日午时,于东夷城四大城门‘开仓售粮’——价格,再翻一倍!”
“翻倍?”白起眼中血光一闪,“这是逼他们去死。”
“不破不立。”叶宇的声音毫无波澜,“唯有让他们彻底看清,是谁掏空了他们的口袋,又是谁,让他们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连裹尸的草席都买不起!这滔天的怨气,总得有个去处。”他目光转向南方,仿佛看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东宫,“至于我们那位太子殿下…他典当御赐玉璧、信物得来的金子,想必也快送到珍宝阁了吧?告诉他,那面‘山河社稷’宝镜,本帝…亲自给他留着。”
他微微抬手,一枚刻着“罗”字的玄铁令牌落入袁天罡手中:“让潜伏东夷的‘不良人’动一动。太子勾结东夷大宗师,用蚀骨蛊毒害我荒北军民的确凿证据,是时候‘不经意’地出现在拓跋宏和某些愤怒的东夷族长案头了。本帝倒要看看,当这群饿狼发现身边还藏着一只想吃独食的毒蛇时,第一口会咬向谁?”
帝令如冰,观星台上的风似乎都凝滞了。荒北的利刃,已悄然抵住了东夷城最后一块尚未崩裂的脊梁骨。经济绞索之下,猎物濒死的疯狂反扑,往往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血腥,也更致命。
琉璃镜光映照出权贵麻木的贪婪,米店废墟上飘荡着饥民绝望的哭嚎。
当太子典当玉玺换来的金子落入罗网钱袋时,叶宇的冷笑穿透了千里烽烟。
最后一袋救命的粮食价格翻倍,东夷城的怒火终于烧向城主府的高墙——而太子通敌的铁证,已在不良人手中寒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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