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走回教室。身后那道目光似乎还黏在他背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却让夏语觉得后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极其不舒服。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只觉得教室里嗡嗡的嘈杂声都隔了一层膜,听不真切。王文雄最后那番话,还有那个暗示性极强的笑容,像一团粘稠的浆糊,糊住了他的思维。原来如此……他下意识地想起当初那个作文大赛一等奖的硬壳证书,那冰凉的塑料封皮,心里却像被什么烫了一下,有些涩然。这荣誉,似乎突然变了味道。
“喂!喂!回魂了语哥!”吴辉强那张放大的脸猛地凑到眼前,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和好奇,“老王跟你密谈啥了?是不是秘密给你开小灶了?还是……批评你了?”他挤眉弄眼,活像只等着听墙角的小老鼠。
夏语被他一惊,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稍微挣脱出来。他叹了口气,看着吴辉强那张写满“求知欲”的脸,把刚才走廊上王文雄那番“语重心长”的告诫,以及最后那个令人不适的“建议”,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说到“多写写老师们的辛苦教导”时,他自己都觉得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嘲讽。
“噗——”吴辉强听完,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他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着,好不容易憋住笑,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精明光芒。
“哎哟我去!”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夏语耳边,气息都带着兴奋,“语哥,你还没明白过来?老王这是搁这儿跟你打哑谜、下任务呢!”他撇撇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洞悉一切的表情,“什么平衡学习活动,那都是虚的!重点在最后那句!让你在校刊上写‘歌颂老师’的文章!”
夏语皱了皱眉:“写就写呗,这有什么?”
“天真!太天真了!”吴辉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食指用力地戳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里满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开窍”的意味,“你想想啊!老王为啥偏偏挑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个?还说得这么拐弯抹角,欲盖弥彰?”
他左右瞟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声:“我听说——小道消息啊,但十有八九是真的——学校最近在搞那个‘优秀教师’评选!奖金据说挺可观!”他意味深长地冲夏语挑挑眉,“你说,要是你这个新鲜出炉的作文大赛冠军、校刊主笔,在校刊上指名道姓地写一篇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我的好老师》,重点描述一下咱们老王是如何呕心沥血、春风化雨、照亮你迷茫的青春……”
吴辉强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夏语:“你猜猜,看到这篇文章的人,第一反应会是什么?那肯定觉得是老王教得太好、太打动你了,你才发自肺腑地写出来啊!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有分量的‘群众口碑’嘛!老王那‘优秀教师’的荣誉,不就稳了?”他摊了摊手,做了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夏语愣住了。吴辉强这机关枪似的一通分析,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他心头的迷雾。刚才那种被利用、被工具化的不适感瞬间找到了根源,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冰凉。他想起王文雄最后那个带着强烈暗示的眼神,那根本不是关心,而是明晃晃的索取。
“那……”夏语感觉嗓子有点发紧,“就算写,我也没说要写他啊?我写别的老师不行吗?比如……教语文的刘老师?”他试图挣扎一下,心里却已经知道答案。
“哎呀我的语哥!”吴辉强一拍大腿,差点跳起来,看着夏语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是他班上的学生!你写的‘好老师’,只要没指名道姓说是别人,大家默认是谁?当然是你的班主任啊!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功劳苦劳,都算他头上!懂不懂?”他用力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老王这算盘打得,噼啪响!”
夏语沉默了。他看着课桌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形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吴辉强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小锤子,一下下敲碎了他对“为人师表”某种模糊而美好的想象。真正的老师,需要这样汲汲营营,甚至利用学生的笔去争抢一个虚名吗?为什么他认识的那个人……那个在记忆深处模糊了面容却依旧清晰了身影的人,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呢?一种强烈的、带着失望的困惑攫住了他。
“你说……”夏语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迷茫,“是不是每个老师……都在意这种虚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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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辉强被他这猝不及防的问题问得一怔,脸上的精明世故瞬间凝固,随即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夏语:“哈?这……这我哪知道啊!”他挠了挠头,眉头纠结起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不过——”他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洞察人心的笃定,斩钉截铁地说,“老王绝对是这种人!就算不图那个名,那笔丰厚的奖金,你觉得他会放过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那是‘优秀教师’的奖金!够买几条好烟了吧?”他撇撇嘴,一脸了然。
奖金……夏语脑海里瞬间闪过王文雄在办公室吞云吐雾时眯起的眼睛,以及他偶尔提及某些“额外福利”时那种毫不掩饰的、市侩的精明神态。吴辉强的推测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彻底砸实了他心头的猜测。一股混杂着失望、自嘲和一丝愤怒的情绪涌了上来。
“呵……”夏语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而毫无温度的笑,“难怪。我就说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王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我这个‘中等生’的学习规划来了。”他特意加重了“中等生”三个字,舌尖尝到一丝苦涩的滋味。
“嘿嘿,明白就好!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吴辉强立刻得意起来,仿佛自己刚刚完成了一场精彩的推理教学。他老气横秋地伸出手,重重地在夏语肩膀上拍了两下,“孺子可教也!语哥,开窍了就好!”他挺直腰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下巴一扬,摆出大老爷的派头,“嗯,为师甚慰!去,给为师买瓶冰阔落来!要罐装的!”
夏语被他这蹬鼻子上脸的架势气笑了,积压的郁闷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猛地转头,眼睛一眯,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买可乐?小强子,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信不信下次体育课打篮球,我让你连球的影子都摸不着?”他故意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眼神里充满了“威胁”。
吴辉强的表情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他猛地想起上次体育课自由对抗的惨痛经历——夏语那家伙像块甩不掉的膏药,死死贴着他,动作快得像鬼影,整整四十分钟,他连篮球的皮都没碰到一下,沦为全场的笑柄。那噩梦般的阴影瞬间回笼,让他脖子后面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语哥!有话好说!”吴辉强脸上的嚣张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瞬间切换成谄媚模式,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叹为观止。他双手合十,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误会!天大的误会!是小弟不懂事!语哥您大人有大量!”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语的脸色,“那……不知道语哥您想喝点啥?脉动?尖叫?还是冰红茶?小弟这就去小卖部给您跑腿!保证一分钟内送到!”那姿态,活脱脱一个等待主子吩咐的小太监。
看着他那副前倨后恭、毫无节操的样子,夏语心头的阴霾被冲淡了不少。他故意慢悠悠地抱起胳膊,学着戏文里的腔调,拖着长音:“嗯——小强子,今日倒是很会做人嘛。不错不错,挺上道。”他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在审视一件合格的作品,然后大发慈悲地一挥手,“念在你态度尚可,下次打球,准你一只手!”
“谢语哥!语哥大气!”吴辉强立刻眉开眼笑,响亮地应承下来。可这笑容刚维持了不到两秒,他脸上的肌肉突然僵住了,像是被冻住一般。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猛地回过味来——
“哎?不对啊语哥!”他怪叫一声,脸都皱成了一团,“打篮球……不本来就用一只手运球的吗?难道还能用两只手抱着球跑啊?你这……你这根本就是耍赖!”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夏语不动声色地摆了一道。一股被戏弄的羞恼直冲头顶。他怪叫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就朝夏语扑了过去:“好你个夏语!又坑我!”
夏语早有防备,大笑着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吴辉强扑了个空,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了前排的椅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侧目。他捂着撞痛的额头,更加“怒不可遏”,转身又扑了上来。
两个少年顿时在课桌间不大的空隙里扭作一团,笑闹着,你推我搡,把刚才那些关于虚名、奖金和利用的沉重话题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夏语一边抵挡着吴辉强毫无章法的“攻击”,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暂时卸下了心头的包袱。课桌被撞得哐当作响,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
“别闹了!书!我的书!”夏语一边笑着躲闪,一边试图抢救自己滑落到桌角的练习册。
就在这混乱的、带着少年人特有莽撞气息的打闹达到一个小高潮时,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一颗石子投入喧闹的池塘:
“请问——夏语在吗?”
声音来自教室前门。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动作同时一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身形瘦高的男生正扶着门框,微微喘着气,额角似乎还带着点汗意,显然是匆匆跑来的。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很快锁定了还保持着推搡姿势的夏语和吴辉强。
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下,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又落回夏语身上。
那男生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似乎有点紧张,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清晰地传达道:
“文学社陈婷社长找你。说有急事,让你现在马上去社团活动室一趟。很急。”
“陈婷社长找你。现在就去,很急。”
“急事”两个字,像两颗小石子,咚、咚两声,不轻不重地敲在夏语的心上,让那片刻因打闹而松弛下来的弦瞬间又绷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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