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郫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白日里那血腥的一幕,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名为“郫县”的这潭死水,虽然表面上被夜色抚平,但水面之下,却已是暗流汹涌,漩涡丛生。
县衙之内,灯火通明,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县令钱某人,瘫坐在他的太师椅上,面色惨白如纸,浑身上下,被冷汗浸了个通透。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但他那只平日里用来签发公文、收取孝敬的肥手,此刻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笔都握不住。
谯五死了。
被当街斩首。
那个新来的“安抚使”,那个叫廖化的老匹夫,竟然真的敢动手!而且,动手的地方,是郫县最繁华的十字街口;动手的对象,是谯家最得势的大管家!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谯家的脸皮,连同整个郫县官场的遮羞布,一同撕下来,扔在地上,还用沾满鲜血的军靴,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疯子……疯子!他就是个疯子!”钱县令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知道,谯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谯氏一族,在蜀中盘踞数百年,根深叶茂,势力遍及军政商,岂是一个小小的管家之死所能动摇的?他们此刻的沉默,只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而他,钱县令,夹在这块代表着朝廷最高权力的铁板,和那座代表着地方绝对势力的冰山之间,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碾成齑粉。
“来人!来人!”他终于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一名心腹师爷,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同样没有半点血色。“大人……有何吩咐?”
“备马!不,备最快的马!”钱县令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像一头被困的肥猪,在房中团团乱转。“准备两份文书!不,三份!一份,八百里加急,送往成都,呈交刺史府!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不,要添油加醋!就说那廖化,性情残暴,不经审问,当街滥杀无辜,致使全县震动,民心惶惶,商旅绝迹!请刺史大人,速速上奏朝廷,罢免此獠!”
“另一份,”他喘着粗气,继续道,“用我的私人信函,火速送往谯家大宅!告诉谯老太爷,就说我钱某人,对此事痛心疾首,但奈何那廖化手持节杖,我……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请他老人家,务必在朝中想办法!”
“那第三份呢?”师爷颤声问道。
“第三份……”钱县令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与怨毒,“派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送到城南王太中大夫的府上!还有,谯翼谯大人的府上!告诉他们,陆瑁派来的,是一头吃人的恶鬼!再不动手,我等蜀中士族,就要被他,一个个活吞了!”
在钱县令惊慌失措地布置着他的“求生之路”时,城郊的谯家大宅,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坟墓。
谯家当代家主,谯翼的叔父,年近花甲的谯隆,正静静地坐在宗祠之内。他的面前,摆放着数百个刻着谯氏先祖名字的灵位。祠堂里,没有点灯,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照在他那张沟壑纵横,却不怒自威的脸上。
谯五的尸体,已经被收殓了回来,就停在祠堂外的院子里。没有哭声,没有哀嚎,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在空气中无声地燃烧。
一名族中子弟,跪在谯隆面前,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禀报了一遍。
当听到廖化那句“皆如此獠”时,谯隆那双始终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两道精光,在黑暗中,如同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
“好……好一个廖化!好一个陆子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阿爹!”他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也就是他的长子,满脸悲愤地说道,“五叔跟了您一辈子,忠心耿耿,如今惨死街头,尸首不全!此仇不报,我谯家,还有何面目,立足于蜀中?孩儿请命,带上庄上的三百部曲,今夜就去踏平那家客栈,将那老匹夫,碎尸万段,为五叔报仇!”
“糊涂!”谯隆猛地一拍扶手,厉声喝道,“你这是要将我谯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他手持的是大都督府的节杖!他代表的,是朝廷!是天子!你今夜动了他,明日,来的就不是一个廖化,而是张遵的一万大军!到时候,我谯家上下数百口,都要因为你的鲁莽,人头落地,满门抄斩!”
壮汉被骂得不敢抬头,却依旧不甘心地说道:“那……那难道就这么算了?让那老匹fu,踩着我谯家的脸面,作威作福?”
“算了?”谯隆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哭声还要森冷。“我谯家,能屹立蜀中数百年不倒,靠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脑子!”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祠堂门口,看着院中停放的棺木,声音变得幽远而阴毒。
“他廖化,是把刀。刀,是用来杀人的。但如果,这把刀,杀错了人,砍错了地方,甚至,砍向了它不该砍的人呢?那握刀的手,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主动把这把刀,给折断?”
“传我的话下去。”谯隆转过身,对他的长子,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第一,从今夜起,收拢所有部曲家丁,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更不许与那廖化,发生任何冲突。他要闹,就让他闹。他要分地,就让他分。他不是要当青天大老爷吗?我谯家,就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把我库房里那几箱发霉的陈粮,运出去。明天开始,在城里设粥棚,救济穷人。要让全县的人都知道,我谯家,才是真正的仁善之家。”
“第三,派人,去联络那些被分了地的泥腿子。告诉他们,廖化给的地,是‘烫手山芋’。朝廷的税,比我谯家的租子,要重得多!而且,廖化是外乡人,他今天能来,明天就能走。等他一走,这郫县,还是我谯家的天下!到时候,拿了地的,要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谯隆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光芒,“派几个机灵的,混进明天去登记的人群里。记住,不要去闹事。而是要去‘支持’他。不仅要登记,还要带头高呼‘安抚使大人英明’!然后,想办法,把火,烧到别人的身上去!”
“阿爹的意思是?”
“哼,”谯隆冷哼道,“这郫县,难道就只有我谯家一家大户吗?城西的张家,城北的王家,他们占的地,也不比我们少!廖化不是要均田吗?那就让他去均!我们的子弟,就帮他‘指路’,把那些最难啃的骨头,那些牵扯到其他世家的田产,都指给他!我倒要看看,他廖化,有没有胆子,把整个蜀中的士族,都得罪光!他陆瑁,有没有这个魄力,与天下士人为敌!”
“他不是要点火吗?我,就帮他添一把柴!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烧到最后,看看到底是烧死我们,还是烧死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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