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区七十六号通铺的角落,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冰冷墓穴。寒风从破败木门的缝隙里尖啸着灌入,劣质油脂灯盏的火苗在浑浊的空气中疯狂摇曳,投下无数扭曲晃动、如同鬼魅舞蹈的影子。污浊的空气里混杂着汗馊、霉烂、劣质烟草和若有若无的、来自韩墨羽身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散发出的淡淡血腥气。
韩墨羽蜷缩在冰冷潮湿的草垫上,身体裹在单薄破败的粗麻被絮里,如同裹尸布。但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死死锁在体内那场关乎生死存亡的风暴之中!
他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双眼紧闭,额角、脖颈、手臂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剧烈地搏动着!瘦削的脸颊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牙关死死咬紧,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汗水如同溪流,混着皮肤表面渗出的、带着淡淡焦糊味的污浊油脂,疯狂地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又在体表的高温下蒸腾,化作惨淡的白雾缭绕周身!
体内,正经历着一场地狱熔炉般的酷刑!
那瓶从孙德贵手中换来、散发着刺鼻焦糊土腥味的劣质聚气散,此刻已化作一股狂暴灼热、混杂着无数尖锐砂砾般杂质的污浊洪流,在他狭窄滞涩的经脉中疯狂肆虐!这股力量远比他自身修炼出的那点微弱暖流要庞大,却也更驳杂、更蛮横、更充满毁灭性!
“引气归元…抱元守一…周天不息…”《长春功·引气篇》那艰涩的口诀在韩墨羽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嘶吼、回荡,如同驾驭着一匹彻底发狂、欲将他拖入深渊的烈马!他全部的意念都化作了无形的锁链和鞭子,死死缠绕、抽打着这股狂暴的异种能量,试图将它们强行纳入《长春功》的运转轨迹,引向胸腹之间那道无形的、布满了裂痕的壁垒——炼气二层的关卡!
“轰——!”
狂暴的药力洪流在他的意念引导(或者说强行拖拽)下,沿着早已熟悉却又无比脆弱的经脉路径,如同烧红的铁水在狭窄的陶管中奔涌!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灼痛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搅动!杂质颗粒如同锋利的砂砾,疯狂地刮擦着脆弱的经络内壁,留下细密的伤痕!
这痛苦,比百炼谷的荆棘刺入皮肉更甚!比黑水泽的毒瘴灼烧肺腑更烈!比铁背猿的拳风擦过后背带来的死亡恐惧更深入骨髓!是源自生命本源的、对毁灭的极致抗拒!
韩墨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枯枝。每一次剧痛的冲击,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无边的痛苦海洋中飘摇沉浮。喉咙里压抑着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鲜血顺着紧咬的牙关和破裂的嘴角不断渗出,滴落在身下冰冷的草垫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坚持!
必须坚持!
枯骨岭的寒风,百炼谷的荆棘,黑水泽的毒瘴,灵兽谷的铁拳,赵虎的刻薄,王魁的欺辱,孙德贵的算计……过往所有的屈辱、痛苦和绝望,如同走马灯般在他剧痛扭曲的脑海中疯狂闪现!最终,都化作了支撑他不被这无边痛苦彻底吞噬的唯一燃料——对力量的渴望!对挣脱这泥泞命运的执念!
“给我——开!!!”
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将最后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力,连同体内《长春功》运转时本能激发出的、那微弱却坚韧的草木生机之力,全部燃烧!化作一股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狠狠推动着那股狂暴污浊的洪流,朝着胸腹间那道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的无形壁垒,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冲击!
轰隆——!!!
意识深处仿佛天崩地裂!整个身体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
“噗——!”
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浓烈腥甜和内脏碎块气息的暗红逆血,再也无法压抑,如同喷泉般从韩墨羽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在昏暗的油灯光下弥漫开来,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通铺里所有的污浊气息!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达到了顶点!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从内部被彻底撕裂!经脉寸寸崩断!丹田即将炸开!死亡的冰冷触感,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他的脖颈!
完了……
还是失败了吗?
伪灵根……终究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被剧痛和绝望彻底吞噬的刹那——
异变陡生!
胸口那枚紧贴皮肉、冰冷沉寂了许久的青铜片,竟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颤!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冰凉气息,如同九幽深处涌出的寒泉,瞬间透入心脉!这冰凉的气息并非灵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古老意志,极其短暂地护住了他濒临崩溃的心神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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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怀里那个莹白的小玉瓶中,似乎也逸散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墨玉珠的清冷气息,如同寒夜中的一缕月光,悄然融入那护住心脉的冰凉之中!
就是这一刹那的清明和守护!
如同在即将彻底崩塌的堤坝下,注入了一根无形的、来自远古的支柱!
“咔嚓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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