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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鬼市灯绿（第1页）

血色禁地的诏令，如同一块浸透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七玄门每一个角落。往日宗门内或喧嚣、或肃穆的气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与压抑。

枯骨岭的朔风似乎也沾染了这份沉重，呜咽着穿过外门弟子聚居的简陋石屋群，卷起地上的冰尘和枯叶碎屑，抽打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啪啪”声。空气清冽刺骨，混杂着牲口棚的臊臭、劣质炭火的烟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血色禁地”的恐惧。

丙字区七十六号通铺内，污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汗馊、脚臭、劣质烟草的辛辣味依旧沉淀发酵，却掩盖不住一种新的、更加浓烈的气味——劣质金疮药的刺鼻，廉价辟邪符纸燃烧后的焦糊味，还有从某些角落散发出的、草药熬煮的苦涩。鼾声少了，磨牙声也轻了，压抑的咳嗽声中，夹杂着更多辗转反侧的窸窣和沉重的叹息。角落里，几个侥幸未被征召、或自忖实力低微无望的杂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麻木。而被点名的，则蜷缩在各自的铺位上，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油腻的屋顶，仿佛在提前凝视自己的坟墓。

韩墨羽的角落，被那层霉味刺鼻的破毡毯隔开，自成一方死寂的天地。

他盘膝坐在冰冷僵硬的草垫上，后背紧贴着潮湿发霉的泥墙。左臂依旧被粗糙的木板固定吊在胸前，扭曲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阴影。后背鞭痕崩裂的创口虽已不再大量渗血，但每一次细微的呼吸，依旧牵扯着筋骨深处阴冷的酸痛和撕裂般的隐痛。刚刚突破炼气四层带来的微弱生机，在这沉重的死亡压力面前，如同风中之烛，摇曳不定。

他面前，摊开着一块边缘磨损、沾满污迹的兽皮地图。地图绘制极其粗糙，线条扭曲模糊，大片区域被浓重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墨迹覆盖，上面用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字迹标注着：

“噬骨阴风带——触之血肉消融！”

“腐毒沼泽——瘴气蚀魂，毒虫遍地！”

“百鬼林——幻象丛生，心神迷失！”

“煞魂渊——煞气凝形，万灵绝域！”

地图中心，一片更加浓稠的暗红区域，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标记，旁边潦草地写着“核心？主药？九死无生！”。

这是他耗费了整整三块下品灵石，从一个在杂役处鬼鬼祟祟兜售“禁地秘闻”的外门老油条手里换来的“情报”。粗糙，混乱，充满了臆测和恐吓，却已是底层弟子能接触到的、关于血色禁地最“详尽”的信息。

九死无生！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

然而，巨大的恐惧深处，筑基丹主药那诱人的光芒，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点，死死牵引着他所有的意志！

这是机会！

改变命运、挣脱枷锁、甚至…触碰那轮清冷月光的唯一机会！

也是…通往真正炼狱的入口！

没有退路！

韩墨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那片浓稠的暗红，瞳孔深处那点执拗的金芒在巨大的压力下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资源！

必须将手中这点微末的资源，全部转化为禁地中活命的资本！

他猛地合上那张令人心悸的地图。用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极其珍重地、从怀中贴身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灰色粗布灵石袋。袋口系紧，里面是他全部的身家——除去购买情报的三块，还剩四十七块下品灵石。以及，那个已经空掉的、装着聚气丹的粗陶瓶。

这点东西，在外门正式弟子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他而言，却是用命换来的、通往筑基之路的唯一希望火种！此刻，却要用来换取…活下去的可能！

夜幕降临，枯骨岭的寒风愈发凄厉。

韩墨羽佝偻着背，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外门弟子聚居区冰冷的巷道。他刻意避开人多眼杂的主干道，选择那些偏僻、肮脏、散发着尿臊和垃圾腐臭的小径。左臂吊在胸前，每一次寒风卷过，都带来刺骨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冷。后背鞭痕在单薄灰袍下隐隐灼痛，时刻提醒着他赵虎那无处不在的、如同毒蛇般的冰冷杀机。

他的目标，是外门坊市深处，一个只在深夜开张、被底层弟子称为“鬼市”的阴暗角落。

鬼市藏匿在一处废弃矿洞改造的巨大溶洞深处。洞口被坍塌的巨石半掩着，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缝隙。穿过缝隙，一股混杂着浓重湿霉、硫磺、劣质金属锈蚀、以及无数种难以形容的怪味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洞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岩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劣质荧光石，以及一些摊位上悬挂的、冒着黑烟的油脂灯盏，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惨绿、昏黄、幽黑的光影在潮湿嶙峋的岩壁和攒动的人头上扭曲跳跃，如同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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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喧嚣的叫卖，只有压得极低的、如同毒蛇嘶鸣般的讨价还价声。人影幢幢，大多穿着带兜帽的斗篷或刻意弄脏弄破的衣物，遮掩着面容。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警惕、贪婪和一种亡命徒特有的癫狂气息。摊位上摆放的东西也五花八门，大多来历不明：锈迹斑斑的残破法器、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丹药、绘制着扭曲符文的兽皮符箓、甚至还有沾染着暗褐色污迹的矿镐和绳索…每一件东西，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仿佛刚从某个死人身上扒下来。

韩墨羽拉低了破旧棉帽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苍白而隐忍的脸。他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和后背的灼热，目光如同淬火的匕首，在那些摊位和兜售者身上快速扫过。他在寻找真正能保命的东西，而不是糊弄人的垃圾。

“上好的‘金甲符’！能挡炼气后期一击！只要二十灵石！”一个摊位上，干瘦如猴的摊主凑过来，压着嗓子，手里捏着一张符纸，符纸上的金色纹路黯淡无光，透着一股劣质的虚假感。

韩墨羽目光冰冷地扫过，脚步毫不停留。这种骗鬼的把戏，连灵力波动都微弱得可怜。

“独家秘制‘辟煞丹’！葬魂谷煞气的克星！保你心神不失！十五灵石一瓶！”另一个角落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挥舞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瓶。

韩墨羽鼻翼微动，只闻到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廉价香料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他心口那枚青铜片毫无反应，显然毫无价值。

他如同游走在刀锋上，谨慎地筛选着。每一次靠近摊位，都感觉有无数道贪婪、审视、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尤其是吊在胸前的左臂和后背那无法完全掩饰的鞭痕轮廓，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格外扎眼。他甚至能感觉到，在某个阴暗的岩柱后，一道如同毒蛇般冰冷粘稠的目光，似乎短暂地锁定了他——赵虎的人？还是其他觊觎他怀中灵石的亡命徒？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攥紧了怀中那袋冰冷的灵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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