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并未催促。
他等待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答案,而是一个灵魂在绝望与新生夹缝中的最终抉择。
钱三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那延续了十七代的家族悲剧,那场被误解了百年的“背叛”,还有那份冰冷得让他灵魂冻结的“诊断报告”。
原来,他此生所有的苦难与挣扎,都源于一个荒诞而残酷的真相——他只是一个等待被回收的“零件”。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能将“零件”的宿命,彻底改写的存在。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被泪水与血污糊满的脸上,恐惧与绝望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燃烧灵魂般的狂热。
“我,愿意!”
声音嘶哑,却重逾千钧。
他再次匍匐在地,用尽全身的力气,磕下了第三个头,额头与坚硬的黑岩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钱三,以钱氏十七代先祖之名起誓,此生此世,愿为先生执舟掌舵,直至魂归虚无!”
陆羽看着他,神情淡漠如初。
他抬手,指尖在钱三的额前,轻轻一点。
一缕精纯的、属于“旧日之心”的本源力量,如温润的暖流,瞬间注入钱三的四肢百骸。
刹那间,钱三感觉一道无形的枷锁,从自己的灵魂深处“咔嚓”一声,应声断裂。
那种被水底无形之物窥伺的阴冷感,那种源于血脉深处的宿命拉扯感,彻底消失了。
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不再是那颗随时可能被吞噬的“零件”。
他,成了一枚被“唯一核心”亲自授权,可以自由行走于世间的“密钥”。
“很好。”陆羽收回手。
钱三挣扎着起身,看着陆羽的目光,已与看待神明无异。
他指了指那具重归死寂的尸体,声音沙哑:“那……我爷爷他……”
陆羽的目光落在冰棺上。
他没有再让其“复苏”,而是并指如刀,对着尸体眉心,虚空一划。
一缕微弱的金色光屑,从尸体眉心飘出,没入陆羽的指尖。
【样本:‘船’之残魂已归档。】
【获得线索:钱氏一族作为‘旧日之心’的血肉组件,其灵魂深处烙印着云梦泽水系地脉图。】
与此同时,冰棺中的尸体,在钱三骇然的注视下,如风化的砂岩般,无声地化作一捧细腻的金色粉尘,彻底消散。
这是最后的安息,也是一种另类的归档。
“他的使命完成了。”陆羽语气平淡,“他的信息,活在了我的档案里。”
钱三心神剧震,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反而涌起一股难言的解脱。
他郑重地将那口空了的冰棺,收入自己的空间法器。
陆羽则将那块记录着设计师一生执念的金属墓碑,也随手丢进了行囊。
“走。”
他言简意赅,翻身上了踏雪乌骓。
钱三立刻恭敬地跟上,声音中已带着绝对的服从:“先生,我们去往何处?”
“南疆道,血沼。”
陆羽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南方。
在他如今的感知中,整个世界就像一张巨大的、布满病灶的人体结构图。
而南疆道的方向,一个巨大无比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能量肿瘤”,正贪婪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那里,是饕餮堂在南疆的核心据点。
也是“旧日之心”被切割得最零碎的……一个大型屠宰场。
马蹄疾驰,景色飞退。
数个时辰后,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腐臭,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暗红色沼泽。
沼泽之上,没有活物,只有无数干瘪扭曲的肉块与漆黑的藤蔓,交织成一座巨大、丑陋,甚至还在微微搏动的……血肉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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