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再次看向医疗床上的人。维生仪器的绿光规律闪烁着。那微弱的星辰气息,似乎在他烦躁的踱步声中,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祈望猩红的瞳孔骤然一缩。他一定是被这该死的迷药熏晕了头!他走到角落控制台,粗暴地按了几下,调出星盗团劫掠的物资清单和航线图,试图用冰冷的数字和坐标来平复躁动的心绪。然而,他的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方向。
几天后。
在“生命之泉”这种传说级古老生命精华的逆天作用下,安星若的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后背的伤口结上了厚厚的痂,虽然狰狞依旧,但至少脱离了致命危险。维生仪器的警报声明显减少。
然而,“猩红叹息”的毒素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她的神经系统深处,压制着她的精神力和星辰之力,让她无法苏醒。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仿佛沉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祈望几乎每天都会来医疗舱。有时像一座沉默的山,矗立在床边;有时像一匹休憩的孤狼,坐在角落擦拭他那把饮血无数的粒子短刀。他不说话,浓烈的存在感和野性的气息却让医疗舱的空气都变得凝滞。毒蝎和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天,祈望刚指挥“暗星号”从一场激烈的联邦追剿中惊险脱身,带着一身浓烈的硝烟味和汗水的咸腥走进医疗舱。毒蝎正在更换安星若的营养液。
“头儿,她今天体征更稳了。那股星辉好像在跟‘猩红叹息’拔河?虽然慢得像蜗牛爬。”毒蝎汇报,语气带着惊奇。
祈望没说话,径直走到床边。他注意到,安星若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丝。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他心中一动,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带着黑色皮质手套,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轻轻覆盖在安星若放在床边、冰冷的手背上。
冰冷。
比他触摸过的任何金属都要冰冷。
但就在他掌心触碰到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掌心,瞬间蔓延至他的手臂,甚至直抵心口!同时,安星若眉心那黯淡的星痕,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闪烁了一下!
祈望如同被超能电流击中,猛地抽回手!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晃了一下!猩红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擂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是什么感觉?!不是厌恶!不是排斥!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暖意?仿佛冰冷的宇宙深渊中,触碰到了唯一散发着恒久温暖的星辰核心!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又猛地看向安星若依旧沉睡的容颜,眼神充满了发现新宇宙般的震撼和彻底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安星若身边、蜷缩在角落小床上睡着的照月,因为连日担惊受怕和疲惫,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啜泣梦呓。
祈望的目光扫过照月,又落回安星若身上。这个强大而“愚蠢”的雌性,就是为了保护这只弱小的兔子,才落得如此境地。
保护,希望。
父亲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声,再次在他灵魂深处轰然回响。
祈望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巨大的力量而发出爆鸣,古铜色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钢铁。他眼神中挣扎、困惑、暴戾、以及那丝陌生的悸动激烈地厮杀着。
最终,他缓缓松开拳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走到通讯器前,接通舰桥,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开创新航路的决绝:
“毒蝎,更改航线。”
“目标,‘遗忘星域’,s-7x坐标,‘灯塔’空间站。”
“开启最高级别信号伪装和静默航行模式。现在,立刻。”
“灯塔空间站?!”毒蝎的声音充满了惊骇,“头儿!那里是‘暗潮’边缘的坟场!废弃几十年了!去那里做什么?太危险了!万一碰上暗物质潮汐……”
“去那里,给她一个‘死’的地方。”祈望回头,猩红的瞳孔深深凝视着医疗床上沉睡的安星若。“也给我们‘暗星号’找一条生路。执行命令。”
他切断通讯。医疗舱里只剩下维生仪器的嗡鸣和照月的呼吸声。祈望重新坐回角落的椅子,目光复杂而深沉地看着安星若。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将他们带向毁灭还是新生,不知道救下这个女人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还是点亮了引航灯塔。
但他知道,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亲手掐灭名为“希望”的星光。父亲,也许你是对的。祈望这个名字,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遗愿。
他闭上眼,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绷着。黑暗中,似乎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星光,穿透了海盗船厚重的装甲和血腥的过往,落在了他冰冷坚硬的心湖上,漾开了一圈微小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遗忘的星辰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安星若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冰冷死寂的宇宙虚空中飘荡了亿万年。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永恒的虚无。
然后,一点微光。
温暖,柔和,带着某种食物的香气,像是熬煮了很久的骨头汤?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海面。沉重的眼皮仿佛被胶水粘住,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掀开一条缝隙。
冰冷泛着金属哑光的低矮舱顶。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机油,还有一股浓郁诱人的肉汤香气?
“唔……”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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