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晨雾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无声地浸润着“听雨阁”的窗棂。林薇几乎一夜未眠,天光微亮时便已起身。昨夜仙乐斯与赵仲明的短暂交锋,如同在悬崖边缘走了一遭,此刻回想,指尖仍有些许冰凉。她知道,自己已经打草惊蛇,赵仲明这条毒蛇受惊之后,要么缩回洞中隐藏更深,要么就会伺机反扑,必须万分小心。
她简单梳洗,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冷掉的馒头,便开始清理房间内一切可能留下线索的物品。与老鬼接触的信封早已化为灰烬,临摹李四海信息的纸张也仔细烧掉。她检查了门窗,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标记。身处险境,任何细微的疏忽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窗前,看似在阅读那本《宋词选》,心神却早已飞到了武汉和上海。顾言笙此刻应该已经在前往武汉的路上了吧?茫茫人海,他能找到李四海的破绽吗?而沈惊鸿……他在那魔窟76号里,又正在经历着什么?一想到他可能遭受的折磨,她的心就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那间不见天日的审讯室。
沈惊鸿被冰冷的水泼醒。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意识从短暂的昏迷中被强行拉扯回来。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痛,旧伤叠着新伤,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这次换了一个面相凶悍、身材魁梧的打手主审,显然,心理专家的“怀柔”策略失败后,他们失去了耐心,准备用最原始残酷的方式撬开他的嘴。
“说!你的同党还有谁?!那份华中物资清单,你到底传给了谁?!”打手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颤,手中的皮鞭蘸着盐水,在空中甩出啪啪的厉响。
沈惊鸿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起头,凌乱发丝下的眼睛因连日的折磨而布满血丝,但那眼神依旧像淬了火的寒铁,冰冷而坚定。“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清单,更没有同党。”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打手怒骂一声,鞭子如同毒蛇般抽下,在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背上又添一道狰狞的血痕。
沈惊鸿闷哼一声,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从鬓角滑落。他不能倒下,更不能承认。他深知,一旦松口,不仅他自己万劫不复,更会牵连无数战友,破坏整个华东乃至全国的情报网络。林薇也会因此陷入极度危险之中。
他们用林薇来威胁他,这确实击中了他的软肋。但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屈服。只有他死死扛住,林薇在重庆才可能有一线生机,才有可能有机会从外部破局。他必须相信她,相信那个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蕴藏着惊人力量和智慧的女子。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他开始刻意在脑海中回想与林薇在一起的短暂点滴。她初到上海时那双惊慌又强作镇定的眼眸,慈善晚宴上弹奏钢琴时那惊艳决绝的身影,在重庆重逢时那喜极而泣的泪水,还有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无比迷人的见解……这些回忆成了他在无边黑暗和痛苦中唯一的光亮,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惊鸿……等我……”他在心里默念,仿佛这样就能将力量传递给她,也传递给自己。
重庆,午后。
林薇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赵仲明这边暂时惊动,不宜再直接接触,但可以从其他侧面了解他的动向。她想起了之前为撰写时评而结识的一位在军政部编译室工作的、颇有些书生气的年轻职员,姓吴。此人消息不算灵通,但为人尚算正直,对林薇的“才华”颇为钦佩。
她以探讨近期时局为名,约吴先生在报馆附近的一家清静茶馆见面。
吴先生如约而至,见到林薇,显得有些拘谨又兴奋。
寒暄几句后,林薇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了内部纪律方面。“最近听闻一些风声,似乎上面在抓紧整顿纪律,尤其是……一些与外界接触频繁的部门?”她轻轻搅动着杯中的茶叶,语气随意。
吴先生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道:“林小姐也听说了?确实,风声挺紧的。特别是负责对外联络和情报协调的部门,听说最近压力很大,好像……好像是在查内部泄密的事情。”
林薇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这么严重?不知道是哪个部门首当其冲?”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吴先生摇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编译室这边最近接到通知,要求加强对往来电文的审核,特别是涉及军统那边传来的某些信息,需要格外谨慎。好像……跟一位姓赵的参谋有点关系,听说他最近日子不太好过。”
姓赵的参谋!赵仲明!
林薇强压住心中的波澜,故作惊讶:“赵参谋?我好像在一次酒会上见过,看起来很精干的一个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吴先生叹了口气,“听说上面已经注意到他的一些……不正常的人际交往和消费情况。只是暂时还没有确凿证据。”
这个消息印证了林薇的判断,赵仲明果然已经被内部盯上,只是缺乏关键证据。她昨夜的行动,或许加速了这个进程,但也让自己暴露在更直接的危险之下。
她又与吴先生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便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茶馆。
走在回“听雨阁”的路上,林薇思绪纷杂。赵仲明被内部关注是好事,但远水难救近火,沈惊鸿等不了那么久。关键还是在于找到他通敌的确凿证据,或者,从李四海那边打开突破口。
现在,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寄托在了远在武汉的顾言笙身上。
武汉,江汉关码头。
顾言笙提着简单的行李,随着拥挤的人流走下舷梯。武汉的天气比重庆更为闷热,江风裹挟着浓重的水汽和货轮燃煤的烟尘扑面而来,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他没有先去预订的旅馆,而是直接雇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江安轮”通常停靠的码头区域。码头上人来人往,扛包的苦力、吆喝的小贩、巡查的军警、形形色色的旅客,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充满活力的战时港口画卷。
他出示了记者证,以采访长江航运现状为由,很容易就找到了码头管理处的一位负责调度的小头目。递上香烟,闲聊几句后,顾言笙看似随意地问道:“老师傅,跟您打听个事,‘江安轮’的李四海船长,您熟吗?”
小头目吸了口烟,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顾言笙:“李老大啊?熟,怎么不熟,跑这条线有些年头了。你找他?”
“哦,不是,就是想了解一下船员们跑船的生活,做个素材。”顾言笙笑道,“听说他上次来武汉,好像还遇上点事儿?”
小头目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有啥大事啊?李老大这人挺稳当的。上次来……好像是上个月底吧,船在这补给了半天,他照例上岸去了趟‘老顺昌’五金行,说是买点船上用的零件,然后就回船上了,没听说有啥特别的。”
“老顺昌五金行?”顾言笙记下了这个名字。
“对啊,就在江汉路那头,他们家船用零件挺全的,好多船长都去那儿。”
又闲聊了几句,顾言笙谢过小头目,离开了码头。他没有直接去“老顺昌”,而是先找了一家离码头不远、看起来鱼龙混杂的小茶馆坐下。这种地方往往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处,消息也最为灵通。
他点了一壶茶,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着周围茶客的闲聊。从物价飞涨到前线战况,从帮派争斗到花边新闻,各种信息充斥其间。他耐心地等待着,筛选着可能与李四海或“江安轮”相关的只言片语。
坐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邻桌几个穿着短褂、看起来像是码头帮工模样的汉子谈话声稍微大了些。
“……要说会享福,还得是那些跑船的,尤其是船长,兜里有的是钱!”
“可不是嘛,上次‘江安轮’的李老大,在‘温柔乡’可是阔气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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