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等多久,”江晚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后,热情地说,“这是您预定的青瓷酒壶,给您送来了。”
子晏把酒壶递给妇人。灯光从门口透出来,映照着那张得天神眷顾的面容,看得妇人愣神许久。
江晚左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谢谢。”妇人回神,接过青瓷酒壶检查了一番,露出满意的神情,“江姑娘果然天工妙手。”
说完把尾款放到江晚手心。后者微笑致谢,领着子晏离开了巷子。
“走吧,我们先去黄家谈谈租铺子的事。”提起黄家,江晚的心情有点复杂。终于要有自己的铺子了,是件喜事;但黄家人的作风,肯定是各种霸王条款为难她。她还没有积累起足够的实力,现在不能跟黄家人硬刚,只能见机行事。
想到这儿,江晚一阵头疼,忍不住叹了口气。
另一边同样叹气的,是黄家的管家。自从初三那日少爷被不知道哪来的混混打了之后,就天天躺在床上喊疼,到现在都下不了床。少爷喜欢出门完玩,却被拘在家里快半个月了,心情不好,稍微有点不如意,就要拿下人撒气。前儿个打断了小厮的腿,今天又嫌饭菜不好吃,一定要他给家里换个厨娘。
听到敲门声时,管家犹自叹气,不耐烦地喝到:“干什么干什么!吵吵嚷嚷的!”
门外传来江晚清凌凌的声音:“您好,我是来租主街铺面的。”
管家打开门,见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额头上还带着刺青,便冷笑一声:“我们黄家的铺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租的,名望,钱财,一样都不能少。”
听到此话,江晚忍不住皱了皱眉。若是觉得普通的小商小贩不能给商业街带来人流量,好生好气地婉拒倒也罢了,何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世道本就艰辛,人与人之间还偏生要互相为难。即便她两世为人经历了不少这样的事,也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会心寒。
但此刻不是翻脸的好时机,她摆摊积累数日,就是为了能先通过黄家的条件拿到铺子,等来日有了足够的实力,再整顿不迟。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晚,现在做青瓷生意,”江晚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面无表情,“您放心,贵府要求的钱财一分不会少,至于名望,黄家耳目遍及全城,心中应该有所考量,不必我多说。”
正如她所料,听到江晚两个字时,管家收起了嘲讽的神情,看上去郑重了许多。他上下打量了江晚一会儿,客客气气地请她在前厅稍坐,便去屋内请示黄老爷。
江晚抿了一口茶,品出是新上的雨前龙井。
什么时候她江晚的名号在小方盘城也这么顶用了?
感受到管家前后态度的差别,她勾了勾唇,一双眸子却黑沉沉地没有半点笑意。这副表情落在一旁的侍女眼里,就是喜怒不辨的压力了。尤其今日她穿了一身蓝色长裙,檀木簪子简洁地别在脑后,皮肤冷白如玉,和黑色长发的对比鲜明。
明明十几岁的年纪,却越是素净,就越有种波澜不惊的气质。
“江姑娘大驾光临,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啊!”一盏茶用完,江晚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黄家老爷,穿了一身镶金带银的袍子,挤出一脸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虽然说着谦虚之言,却背着手昂着头,她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粗大的鼻孔。
“没想到近几日闻名全城的青瓷高手,竟是个如此年轻,如此美貌……咳咳,年少有为的姑娘。”
“冒然前来,叨扰老爷了。”江晚直犯恶心,但场面话还是要讲的,“您这里租铺子的条件,我都了解了,一年十二两银子,绝不拖欠。不知您这里可还有空余的铺子?”
“江姑娘果然是爽快人。空余的铺子是有的,不过这租金嘛——”黄老爷拖长腔调,捋着胡须说,“这几日也有不少租客来租铺子,他们给的价格,最少的也到三十两了。我与姑娘投缘,二十五两银子就租给你,如何?”
黄老爷盯着江晚的眼睛亮得要冒出光来,明明要收两倍的价钱,却偏偏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
江晚并不吃他这一套,同样假笑道:“是吗?我记得官府规定的最高租金是十二两,莫不是我记错了?”
“这个嘛,姑娘记得是没错的,”黄老爷当场被戳穿,讪讪地说,“但多出来的那些,是租客们为了感谢我的照顾,自愿给的年礼。”
好一个自愿,原来这些年黄家就是这么勒索租客的。就算是前世,江晚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是长见识了。
“那我与老爷初次相识,谈不上照顾,自然没有年礼了。”江晚收起笑容,淡淡道。
听闻此言,黄老爷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恶狠狠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愿意花重金租铺子的人多的是,你不愿意给钱,那就不要租了!”
江晚望着黄老爷那张凶恶的脸,忽然笑出声来。
她真是太久没统治商界了,以至于忘记了很多东西靠退缩忍让是换不来的。
江晚在黄老爷莫名的神色中放下茶杯,起身离席。
“喂,你干什么?”黄老爷喝道。
她在门槛处停下,负手而立。傍晚的凉风吹起裙摆,清凌凌的声音随着风飘到黄老爷耳中,音量并不大,他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既然老爷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罢。您的街上有四家瓷器铺子,一个月后,您就会收到他们付不起租金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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