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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她攀上廊柱时的轻盈，躲避机关时的敏锐，以及在计划被骤然打乱后，那瞬间的惊愕、愤怒，随即又立刻被一种冰冷的决断所取代的眼神。

寻常刺客，在那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要么是惊慌失措，要么是悍不畏死地反扑。而她，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放弃任务，全力脱身。那份果决，不像是一个混迹于二流组织的杀手，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心志坚毅的将领。

“幽泉”……能培养出这样的人物？

沈夜的身影在一座不起眼的当铺后院悄然落下。这里是天机阁在扬州的其中一个联络点，也是他交付任务物品的地方。

他轻轻叩响后门，三长两短，是预定的暗号。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一个干瘦的、睡眼惺忪的掌柜探出头来。当他看清来人是沈夜时，那点残存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与恐惧。

“大人……”掌柜的声音有些发颤，连忙侧身让开一条路。

沈夜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的阴影里，仿佛多在灯火下停留一秒都是一种亵渎。他从怀中取出那本账册，递了过去。

掌柜连忙用双手接过，那本决定了漕运总督魏德生死的账册，在他手中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东西在此，后续事宜，按规矩办。”沈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深冬的寒冰。

“是，是！小人明白。”掌柜连连点头，不敢多看沈夜一眼，“大人的报酬，已经存入了您指定的账户。这是凭证。”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玉石，恭敬地递上。

沈夜接过玉石，指尖甚至没有与对方有任何接触。他确认无误后，转身便要离开。

“大人，”掌柜鼓起勇气，又叫住了他，“总督府那边……听说闹刺客了，幽泉的人失手了，被惊走了。”

“与我何干。”沈夜的脚步没有丝毫

停顿，声音从黑暗中飘来，淡漠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闲事。

掌柜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言，连忙缩回头，关上了门。门内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是人间的烟火与恐惧，另一个，则是非人的孤寂与黑暗。

沈夜的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巷道深处。

一刻钟后，他回到了自己在扬州城的临时据点——一处位于贫民区、毫不起眼的小院。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内的陈设更是简单到了极致，一张硬板床，一张方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里只是他无数个栖身之所中的一个，像是一件没有感情的工具，用完即弃。

他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种绝对的寂静中，白日里被压抑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坐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水中倒映着他清俊而冷漠的脸，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他开始复盘整个行动。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完美无瑕。唯独那个女刺客，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很强。

这是沈夜最直观的判断。她的轻功路数灵动飘逸，与“幽泉”那些杀手大开大合的风格截然不同。她的内功修为也相当扎实，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火候。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准备刺杀时，指尖凝聚的那一缕杀机。那是一种穿透性极强的力量，绝非寻常暗器手法。

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本不该出现在“烛影”的脑海里。天机阁的信条是，任务之外，皆为虚妄。刺客最大的敌人，不是目标，不是守卫，而是好奇心。好奇心会滋生情感，而情感，会使最锋利的剑变钝。

他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摒弃一切不必要的情感。《无光心经》更是将这种理念贯彻到了极致，它压抑人性，剥离七情六欲，将修炼者打磨成一部最精准的杀人机器。

多年来，沈夜一直做得很好。他以为自己已经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剑，冰冷、锋利、绝对服从。

可今夜，剑心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闭上眼，那双清冷的眼眸再次浮现。

那不是一双嗜血的、疯狂的杀手之眼。在那冰冷的面具之下，他分明看到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是仇恨？是执念？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坚定？

当她意识到自己被利用、被算计后，那眼神里迸发出的，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不屈的傲气。仿佛在说：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这很有趣。

沈夜端起茶杯，将冷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开始分析这种陌生的感觉。

或许，这并非情感的波动，而是一种高手的本能。就像两柄绝世神兵，即便被收藏在不同的剑鞘里，也会在靠近时，发出微不可察的共鸣。

他只是欣赏一个不错的对手，一个在黑暗中同样独行的同类。她的出现，让他那早已寂静如死水的世界，泛起了一点波澜，仅此而已。

这个解释，让他感到心安。

他站起身，走到院中。月光如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缓缓抽出腰间的软剑“刹那”。剑身狭窄，薄如蝉翼，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冷光，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开始练剑。

“刹那芳华”剑法，没有一招是多余的，每一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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