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仅仅将北境视为一个提供新奇体验和奢侈享受的“大型游乐园”。季如歌的话迫使他们去思考这片土地背后的东西:它的运行规则,它的民众意志,它与南境之间那种微妙而紧张的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依旧住在酒店,依旧在新城范围内活动,但心态已然不同。他们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周围。
他们注意到街道上巡逻的北境士兵装备精良、纪律严明,与南境军队的散漫截然不同。
他们看到市集上交易的公平有序,甚至有一种南境少见的高效;他们感受到普通北境民众身上那种不卑不亢、对自己生活的社区有着强烈认同感的气质。
这种观察,让他们对北境的实力和凝聚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朝廷口中“乌合之众”、“叛匪流寇”的形象进一步崩塌。
与此同时,南境官方对“星火”店铺及北境宣传渗透的调查仍在继续,风声似乎越来越紧。一些来自南境的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传到酒店管理层耳中。
很快,这些南境的客人们被酒店的接待经理逐一请去“喝茶”。谈话的气氛依旧礼貌,但内容却带着明确的警示。
“诸位贵客在我北境游玩已久,体验想必十分丰富。”经理微笑着,语气却不容置疑,“近日南境方面似乎对边境人员往来核查愈发严格,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影响诸位顺利返家,我们建议各位的行程或许该考虑进入尾声了。”
经理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你们该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回去会有麻烦。
这些少爷小姐们都不是蠢人,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虽然对北境的新奇还有不舍,但一想到可能被南境官方盯上,甚至影响家族,离意顿时占了上风。他们大多出身富贵,冒险猎奇可以,但绝不会真的拿自身安全和家族利益去冒险。
于是,收拾行囊,结算费用(金额庞大得令人咋舌,但无人有异议),准备返程。
离开的那天,酒店依旧提供了周到的服务,安排车辆将他们送至边境指定地点。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但接待人员依旧礼貌周到,仿佛他们只是结束了一次普通的旅行。
当马车驶离新城,回头望去,那高耸的“北辰之光”大酒店在视野中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来时的兴奋、好奇、震撼,此刻都化作了复杂的思绪。
他们带走了大量的“照片”:与极光的合影、草原骑马的英姿、豪华套房的留念、精致妆造的自拍、还有与那些“友好跶子”勇士的勾肩搭背……这些影像记录了他们此次冒险的每一个高光时刻。
他们也带走了大量的北境商品:皮毛、草药、工艺品、甚至还有几把工艺精湛的北境刀具。
打压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带走了一种颠覆性的认知:北境并非蛮荒苦寒的罪恶之地,而是一个拥有惊人奢华、壮丽自然、独特文化以及强大组织力的地方。朝廷的宣传,在他们心中已经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马车顺利通过北境这边的简易检查站,进入了南境控制的缓冲地带。南境这边的边境关卡明显气氛紧张许多,士兵检查得格外仔细,尤其是对他们的行李和那些“照片”,反复查看盘问。
最终,他们还是有惊无险地被放行了。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边境士兵也不敢过于刁难。
回到南境熟悉的城镇,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繁华依旧,却总感觉缺少了北境那种开阔和新锐的气息。
他们各自返回家中,最初的几天,大多闭门不出,消化着这趟旅程带来的巨大信息冲击。
但很快,那些精心拍摄的“照片”就忍不住被拿出来,在最亲密的朋友圈子里“不经意”地展示。
“看看这个,北境的极光,厉害吧?亲眼所见才是真的震撼!”
“喏,这是北境草原上的部落勇士,人家那骑术,啧啧,南境找不出几个。”
“北辰之光酒店,啧啧,那才叫享受,咱们这边最好的客栈连人家门槛都比不上。”
“朝廷整天说北境穷哈哈,我看他们日子过得比我们滋润多了,东西也好玩!”
这些言论和那些清晰得不可思议的“照片”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听到的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然后是震惊,接着是强烈的好奇和向往。
质疑朝廷官方宣传的声音,开始从这些亲历者的圈子里,悄然向外扩散。
而这一切,都通过北境安插在南境的眼线,零零碎碎地传回了万福村,汇总到季如歌那里。
季如歌听着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点点头。
“效果比预期的要好。”她对一旁的季星洲说,“种子已经撒下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它们慢慢发芽。”
“但南境官方肯定已经注意到了,会不会……”季星洲有些担忧。
“他们当然会注意到。”季如歌打断他,语气平静,“封锁和辩解是他们的本能反应。但这只会让那些怀疑的声音更大,让那些被勾起来的好奇心更痒。我们只需要继续做好我们的事,让他们看到的‘真实’,越来越多。”
她看了一眼窗外。北境的春天正在全力绽放,生机勃勃。
第一批“游客”已经返回,他们带回去的,不仅是商品和照片,更是撕裂南境舆论铁幕的第一道口子。
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赵奕手中的随拍机,依旧是这场战争中最不起眼,却又至关重要的武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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