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门《华夏古代史专题(南昭、北狄时期)》的选修课上,主讲的老教授是国内研究这段历史的权威,正在讲述南昭晚期的官僚制度,引用了某份后世编纂的史料中对某一官职权限的记载。
坐在后排的陆辞昭,原本一直垂眸静听,此刻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那份史料他读过(是他批准刊印的),其中关于这个官职的记述,因当时编撰者的个人立场而有细微的偏颇,与实际运作略有出入。
教授讲完后,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关于这一点,同学们还有什么疑问或者不同见解吗?”
教室里一片安静。这门课本就艰深,敢于质疑权威的学生更是凤毛麟角。
就在教授准备继续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从后排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先生所引《昭实录·职官三》,乃永和十九年由左都御史王玦主持修订。然王玦其时与担任此职的镇西将军李牧有隙,故在记述其权责时,刻意模糊了其‘便宜行事’之权,多加‘需报兵部核准’之限。实际运作中,边将拥此权者,可临机决断,事后方奏。”
整个教室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学生,包括讲台上的教授,都惊愕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陆辞昭迎着众人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他甚至补充了一句:“此事在当年御史台弹劾李牧越权的奏章中曾有提及,可参阅《永和朝奏议汇编》残卷,甲字柒佰贰拾肆号。”
教授推了推眼镜,脸上先是震惊,随即露出狂喜和探究的神色!《永和朝奏议汇编》?那是珍藏于国家图书馆、几乎不对外借阅的孤本残卷!连他都只见过影印件的一部分,这个年轻人不仅知道,还能精确到编号和内容?
“这位同学……不,这位先生,”教授的语气变得异常客气,“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陆辞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多言了。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一丝波澜,淡淡道:“家传杂记中偶有提及,不足为信,冒昧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又是家传杂记!陈教授在一旁听得暗自扶额,却也只好出面打圆场。
自此一事,“历史系那个超级厉害的银发旁听生”的名声,迅速在相关专业的师生中小范围传开。他偶尔在课堂或讨论中蹦出的几句“独家见解”或冷僻考据,常常让教授们都为之侧目。有人觉得他故弄玄虚,但更多真正钻研学问的人,能感觉到他话语背后那种笃定和深厚的底蕴,绝非凭空杜撰。
他也去听了考古学的课程,关于地层学、类型学,关于碳十四测年。当听到教授用一种极其精确的科学口吻,判定某件青铜器的年代,误差不超过五十年时,他心中再次受到震动。千年时光,在这些现代学者眼中,似乎成了一系列可以测量、可以分析的数据。
课堂之外,他更多的是泡在图书馆。那浩瀚如烟的藏书,安静肃穆的氛围,让他找到了久违的安心感。他不再局限于历史考古,也开始涉猎哲学、社会学、甚至基础的物理学,试图从各个维度,理解这个塑造了现代世界的内在逻辑。
陈教授偶尔会问他感受如何。
陆辞昭的回答总是很简短:“尚可。”“受益匪浅。”
但陈教授能从他日渐沉静、却不再那么空洞的眼神中看出,这片知识的海洋,正在一点点抚平他内心的创伤,为他搭建起与这个新时代对话的桥梁。
陈教授看着他逐渐在校园中找到一种奇特的立足方式,既欣慰又担忧。
这是一场无声的新生。
褪去帝王枷锁,他以“陆昭”之名,
开始了作为一個普通“人”的,蹒跚学步。
名动校园与那个名字
时光如水,悄然流淌。陆辞昭以“陆昭”之名,在大学校园里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他如同一块被投入知识海洋的干涸海绵,沉默而贪婪地吸收着一切。那份属于千年帝王的底蕴与超乎常人的专注力,让他在学业上进步神速,尤其是在历史与考古相关领域,他偶尔在课堂讨论或与教授交流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基于亲身经历(尽管他从未明言)的独特视角与冷僻佐证,常令师友们惊叹不已。
他那头银发与出众的容貌,依旧是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好奇与围观逐渐沉淀下来。学生们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私下里给他起了个“白发学长”的绰号。他的沉默被解读为酷,他的疏离被理解为仙气,再加上那些关于他“学识渊博”、“家学渊源”的传言,反而为他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令人尊敬的光环。偶尔有胆大的学生上前请教问题,只要不涉及隐私,他也会用最简洁的语言给予指点,其见解往往一针见血,令人茅塞顿开。渐渐地,他在历史系和考古系的小圈子里,积累起了不小的名声。
这日,陈教授找到他,递给他一份制作精美的邀请函。
明天学校有个高端学术交流会,来了不少国内外知名的学者和企业家,主题是‘科技赋能下的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陈教授解释道,“你跟我一起去吧,多接触些不同领域的人和思想,对你没坏处。而且……”
陈教授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资助这次会议的主要企业,‘秦氏集团’的总裁秦屿先生也会出席并做演讲。他在利用前沿科技进行文物数字化和复原方面做得非常出色,你们……或许可以交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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