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康“嗤”笑一声,不再理他,重新拿起刻刀。他知道,这王管事的话,连放屁都不如。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这里自由,没人管他,而且他喜欢听那些南来北往的船工聊起海上的故事。他心里有一个梦,一个造出能远渡重洋、无惧风浪的大船的梦。这小小的汴河,困不住他的心,也困不住他的梦。
李助摇着一把蒲扇,笑眯眯地立在“醉福船厂”的木牌下,一袭绯袍,他抬眼望着眼前那条尚未完工的万福船,船身如龙,鳞甲森然,每一道接缝都嵌着细若发丝的银线——正是孟康名动京畿的“鱼鳞榫”。
李助“啪”地收了扇子,扬声笑道:“孟家浪子!可还认得当年在樊楼替你付过酒钱的李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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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康头也不抬,声音沙哑:“不认得。只认得欠我酒钱的。”
李助也不恼,踱步上前,指尖在船舷一划,凑到鼻下嗅了嗅,啧啧两声:“七年樟木,三年桐油,外加南海的鳔胶——孟师傅这艘船,是要渡海寻仙?”
孟康终于抬眼,目光冷得像一口井:“渡人,也渡鬼。渡得了谁,就看谁的命硬。”
李助笑得眉眼弯弯:“巧了,我今日便是来替一位命硬的贵人,渡你一渡。”
孟康放下墨斗,拍了拍手,转身就走:“不去。”
李助也不追,只在身后慢悠悠地道:“孟师傅,令尊的坟,去年被水冲垮了吧?听说棺木漂到了下游,被渔民当了柴烧——”
孟康脚步一顿。
“——令堂的牌位,至今还供在汴京西郊的漏泽园里,无钱修龛,风雨剥蚀,‘孟’字都快看不清了。”
“而且童贯的命令已经下了吧,你就在造船的列中,你觉得到时候能够明哲保身吗?”
孟康缓缓转身,眼底血丝纵横,像一夜未眠的兽:“他要我造什么船?”
“不是船。”李助合上扇子,轻轻一点心口,“是要你造一条‘龙’——能载十万甲士,破浪三千,直入东海,再转长江,一路……逆流而上。”
孟康瞳孔骤缩。
李助微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放心,不让你白干。事成之后,你孟康的名字,会写在紫宸殿的丹书上。——从此,天下匠人,不再低贱。”
孟康沉默良久,忽地笑了,笑声嘶哑:“你们这些贵人,总喜欢用‘天下’二字,来换别人的命。”
李助不答,只从袖中摸出一块乌木牌,轻轻放在船台上——牌上刻着一行小篆:
武正临都。
孟康盯着那行字,眼中冒光口中吞吞吐吐,“你是来替武正侯哥哥当说客的。那不早说快快请进,我们详谈。”
当夜,孟康失踪。
船厂起火,半成品万福船被烧得只剩一副焦黑龙骨,火场里寻出三具尸首,脸孔焦烂,分不清是谁。
五日后,泗州境内,黄河故道。
一条暗船顺流而下,船底暗舱里,李助摇着扇子,对面坐着一脸如同见到偶像般表情的孟康
“哥哥说了,让你先去梁山找王进王教头,今后若是能找到一名合适的水军将领,便出海东渡,却不是为了仙丹,而是为那仙岛上的灵药可以救助天下万民的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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