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牌时分,城北大校场已搭起三丈六尺高的醮坛。坛分三层:上层供昊天玉皇,中层列紫微北斗,下层却赫然摆着当今官家的长生牌位——这是童贯的巧思,名曰"为国祈年",实则把"御驾"也绑在祭坛上,谁敢闹事,便是"大不敬"。
坛顶张黄罗宝盖,四角飞金螭首,各衔一盏琉璃灯,灯内却不是膏油,是熬化的"花石胶"——取艮岳碎石屑和松脂熬成,火苗一染,石胶噼啪炸响,彩烟四散,远望如五色祥云,把半边天都熏得光怪陆离。坛下千余名道士,皆紫衣星冠,手执鹤羽、龙幡,口中诵的却是《太上洞渊消灾度人经》,经声悠悠,却被四周铁甲军士的戈戟光芒压得支离破碎。
王蒙、李公彦一正一副,立于坛前。王蒙捧"天书"——绛绫为册,金泥为字,封面画云篆"乾纲坤纪"四字,内里早由蔡京门下密拟,只待醮仪到"焚章"一节,便当众开读,言"淮西当永为皇家池苑,括荒田十万顷,以应天瑞"。李公彦则捧剑侍立,剑是七星法剑,剑脊却镂空,内藏硫磺焰硝,只待宣读既毕,以剑焚章,彩烟冲霄,便可"上动天听",坐实"括田"之议。
校场外围,早已人山人海。饥民、流夫、被拆屋毁田的农户,被军士拦在绳栏之外,层层枪戟如林。人丛中却夹杂着无数"暗桩"——范正鸿半月前派出的亲兵,或扮乞儿,或扮商贩,腰里暗揣白布,上以朱笔写"汉"字。绳栏内,又设贵宾棚:蔡京遣子蔡绦代父观礼;童贯则遣义子花映楼押阵,皆虎视眈眈,只待"天书"一出,便催州县即刻圈地。
辰时三刻,一通鼓罢,醮仪开始。金钟九响,玉磬三鸣,王蒙举芴朝天,朗声高唱:
"昊天玉皇,紫微大帝,乾象昭垂,示我下土:淮西之域,水旱频仍,非人力可挽,唯天威是凭。今臣王蒙,谨奉玉音,愿以荒田十万顷,永为皇家苑囿,供艮岳之采,息万姓之劳……"
唱到此处,他展开"天书",金泥字在烈日下熠熠生光,正要诵读,忽听半空"嘶——啪!"一声裂帛巨响,如天幕被巨刃划开。众人惊抬头,只见醮坛正南,乌云骤合,彩烟尽散,一缕紫黑烟柱自天而降,直扑坛顶。烟柱里裹着一物,"砰"地钉在玉皇牌位前——竟是一面残旗,杏黄为底,金线绣龙,却被火烧得只剩半幅,旗心赫然一个焦黑"汉"字!
"天——天火焚旗!"不知哪个道士先尖叫一声,千余名紫衣道士顿时大乱,羽幡、龙幢东倒西歪。王蒙面色惨白,急捧"天书"欲退,却见坛下绳栏"咔嚓"齐断。
一片喧腾里,校场西北角忽又升起一面白底赤纹大旗,旗上绣的并非"杜"字,也非"范"字,却是一轮赤日,日心一枚"斗"字——斗柄指北,斗口向南,正是紫微垣"北斗"倒置之象。旗脚下,一员黑甲大将按剑而立,面如重枣,长髯飘拂,竟是关胜!他身后,林冲、丘岳,周昂分列三才,各率五百铁骑,铁蹄踏地,校场尘土飞扬,如闷雷滚过。
王蒙手足无措,抱"天书"急趋下层,欲寻李公彦以剑焚章,制造"天火"假象。哪知李公彦早已被两名青衣小校按倒,口塞麻核,七星法剑被夺。小校之一,正是王焕;另一人,面白无须,眼角泪痣,竟是乔装的王舜臣!王舜臣劈手夺过"天书",就火舌上一点,"嗤啦"一声,绛绫封面焦卷,金泥字被火舌舔得扭曲,化作赤红灰烬。火光映他环眼,如狮王怒视:
"钦天监妖言惑众,假借天变,图谋括田,罪当万死!"
王蒙魂飞魄散,翻身欲逃,却被王舜臣一把揪住后领,单臂高举,像拎一只瘟鸡。坛下万千饥民,齐吼:
"杀!杀!杀!"
吼声未绝,忽听半空又一声霹雳,紫黑烟柱被狂风撕碎,露出背后残月——月如血钩,钩尖正指校场中央。月影里,一只纸鸢摇摇曳曳,自云端坠下,纸鸢腹内早灌火油,"砰"地炸成火球,火球里飘下一幅白绢,绢上字迹以朱砂写成,被火光照得触目:
"天书已焚,括田当止。”
范正鸿凑近王蒙耳前,“你这招,乔冽教过我,我也会,现在你在大醮,却映出天命不在兆星,你说蔡京能不能保住你的命?”
“绑了,交给陛下,所载一切,皆由圣出。”
乱影中,蔡绦面色惨青,急令家将护驾,却见家将亦被白烟呛得东倒西歪。花映楼拔刀,欲斩关胜大旗,刀方出鞘,斜刺里飞来一箭,"当"地射中刀身,箭杆上缠着一条白布,布上写着:
"范侯爷有令:敢妄杀百姓者,以奸党论,就地格杀!"
箭矢之力震得花映楼虎口迸血,他惊惶四顾,却见关胜、林冲已率骑缓缓逼近,铁蹄踏地,一步一坑,如泰山压卵。百姓哭声顿止,自动让开一条大道,大道尽头,范正鸿缓步而出——仍是一袭素绢直裰,长发未束,赤足踏血灰。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压过烈焰、马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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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矫诏害民,今已伏诛!淮西水患,朝廷当赈,毋得圈田!自今日起,凡冒名天书、强括民田者,与此同罪!"
话音落地,紫黑烟柱轰然崩散,残月复现,月光如瀑,泻在万千百姓头顶,如披银甲。火舌犹卷,黄罗宝盖已化作灰烬,随风四散,像一场黑色的雪,落人人发梢、肩头,却无人拂拭。
王蒙被王舜臣掷于火堆前,面如死灰;李公彦口塞麻核,呜呜挣命;花映楼刀已坠地,被铁骑围定。远处,寿春城门缓缓开启,吊桥放下——城头却升起一面新旗,白底赤日,斗柄指南,与校场大旗遥遥相对,像两轮日月,同时悬在淮西天幕。
范正鸿的目光,从王蒙惨白的脸上,缓缓移向那万千百姓。他们不再哭喊,不再骚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黑色的灰烬落在肩头。那灰烬,是旧世界的残骸,也是新世界的尘埃。
他没有下令将王蒙等人立刻处斩,而是挥了挥手。王舜臣和王焕会意,将三人如同死狗般拖了下去,关进早已备好的囚车。
“侯爷,”关胜催马近前,抱拳道,“城中蔡绦、花映楼等人如何处置?”
范正鸿看着远处城头那面冉冉升起的大旗,摇了摇头:“他们不是鱼,只是水面的浮萍。捞了他们,水还是脏的。不必动他们,派人‘请’入驿馆,好生‘看管’起来。本侯要的,是整条河的清澈。”
他转身,走向那面被烧得只剩半幅的杏黄龙旗。旗杆尚在,焦黑的“汉”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那焦糊的布料,仿佛在触摸一段滚烫的历史。
“汉……”他低声自语,“好一个‘汉’字。”
他知道,这是杜壆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信号,也是他送给自己的第一个承诺。杜壆走了,带着他的三百弟兄,去闯那片未知的海洋。而他,范正鸿,将留在这片土地上,用杜壆的“死”,来完成一场更艰难的“生”。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场上响起,清晰而沉稳。
“第一,开官仓,再赈灾三日。所有粮米,不设限量,直至淮西境内,再无一个饿殍。”
“第二,将王蒙、李公彦的所有罪证,连同那本‘天书’的残灰,抄录百份,张贴于寿春城门及各州县。让天下人都看看,这天,究竟是谁的‘天’!”
“第三,成立‘淮西垦荒营’,以林冲为都统制,所有青壮,愿耕者授田,不愿耕者入伍。本侯亲自上奏官家,凡垦荒之地,三年免租,五年免役!”
一道道命令,如春雷炸响,击碎了笼罩在淮西上空的阴霾。百姓们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欢呼,不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劫后余生的泣血呐喊,是对未来生活最真切的渴望。
范正鸿没有沉浸在这份拥戴中。他拨开人群,走到了那群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将领面前。
王焕的左肩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关胜、林冲、丘岳、周昂……这些大宋的脊梁,此刻眼中都燃烧着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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