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不语,只把两指稍稍分开,露出甲缘的细屑。
吕布略一颔首:“暗里的人,快活惯了,今日要学会‘慢’。传下去——密司之内,若非传檄,童仆不得入。许笛,言馆那边,夜食白日吃,夜里换清茶。”
“喏。”
夜深一更,论道堂移至军府正中偏殿。这里墙身厚,梁木重,地上铺着厚毡。殿中无列坐,只有四张矮榻环成小圆,几案放得很低,像要逼人把话说到地上去。
吕布、陈宫、贾诩、张辽、高顺、唐樱、宁采青、沈烈、公输仞、许笛,十人围坐。堂外,陷阵营的铁靴踩在雨后湿地上,每一步都压得踏实。
“道,先定。”陈宫率先开口,目光直视吕布,“‘无形军’与‘鸩卫’,一在网,一在刃。网要广,刃要准,二者都要被‘法’系住。白日的法敞在阳光底下,夜里的法也要明写在墙上。今日立法,臣请主公署名——法,出于一人;行,于众手;责,归于一人。”
吕布并不推托,拿起朱笔,蘸了蘸,轻轻写下两个字:“奉先。”
朱字落时,堂中无声。许笛看得喉结一滚,暗道:“好大的心性。”他是懂“话”的人,最知道“字”的份量。
“术,再定。”贾诩接着陈宫的话,再一次把白与黑分得漂亮,“术者,手段也。术不离道,道束术。术须有‘四法五步’。四法:‘藏、换、证、回。’五步:‘问、观、试、断、扫。’凡无形军出事,先‘问’,问的是‘谁受益’;再‘观’,观的是‘谁动’;三‘试’,试的是‘假与真’;四‘断’,断的是‘路与人’;五‘扫’,扫的是‘尾与痕’。凡鸩卫出手,先‘藏’,后‘换’——藏己而换境;事毕必‘证’,留下可受查之证;必‘回’,回到可讲之理。”
唐樱点头:“医者立卷,亦需此理。‘回’,尤重要。”
“兵,再定。”张辽把手掌落在膝上,带着铁意,“陷阵营为‘骨’,无形军、鸩卫为‘筋’与‘喙’。行军作战时,影之行不侵阵之权,阵之走也不泄影之机。两者的‘合’,不在互相指挥,在于互相‘成全’:影先行,断其粮、乱其心;阵后至,破其形、取其势。战后,影扫尾,阵立旗。”
“商,再定。”沈烈毫不羞怯,拱手笑道,“夜里的路,不比白日易走。臣请在每处‘影匣’旁置‘商札’,影眼所及之‘坏巢者’,可标记‘市禁’,其商票不得兑;凡‘护巢者’,并商人可减一成税。以利约之,以利释之。这样一来,货走得更快,嘴也收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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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再定。”公输仞把几个木匣都推开,像在摊牌,眼里却亮得像火,“袖弩、掣索、噪子链、爬墙钩、袖中烟、铅迹笔、油纸衣,臣都备了样。‘油纸衣’可御小雨,‘铅迹笔’可在黑处留痕,‘袖中烟’不伤人,只遮目。臣还想作‘无声靴’,把底子换成鱼皮与麻胎,走石子地不响。”
“言,再定。”许笛把那张嘴张成一抹笑,笑里却是正经,“白日我来把‘夜’说清楚。‘千言不罪’不是‘千言无责’;‘言可千’,‘责不轻’。凡白日我讲的都要经得起夜里‘烛影司’的验,凡夜里做的都要经得起白日言馆的问。这样,士林与市井,才不会觉得我们在玩两副面孔。”
吕布静听不语,直到众人都说完,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的目光穿过屋梁,像穿过某种更高的梁。那一刻,“逆命龙瞳”像一泓深水里翻起了一个小小的涡,涡心里映着一只鸟影,鸟喙细长,似在啄一粒看不见的米。
“立。”他一字一字,“无形军,立;鸩卫,立;四司,立。今夜,先做一事——不杀一人而止一事,以试‘术’;不说一句而立一名,以示‘道’。”
“杀谁?”高顺简短。
“不杀人。”吕布的笑意冷了一分,“杀‘谣’。”
贾诩眼底亮了:“市北‘屠户巷’有个‘说书佬’,自称‘旧士’,今日在茶肆里说‘千言不罪是骗士人投帖’。此子拿的是‘钱话本’,背后有人塞他钱。今晚——影针一队去,把‘钱’的路截断,让他说不了,让人听不进,让话本变废纸。”
“臣领。”宁采青起身,衣摆掠过地毡,“‘影针’三人:辛刀、杜棘、白箔,随我。”
“医署给你‘沉香散’,不伤人,能令舌麻一日。”唐樱取出一个瓷小瓶,“别喂多,慎。”
“商司给‘票’一张,明日把那茶肆以‘市禁’封三日,写明理由,不许‘不知’。”沈烈从袖里捻出一张纹票,“公然立法,小人不敢大声。”
“武库司给你‘掣索’一具。”公输仞推去小匣。
“言馆给你一句话。”许笛笑,“‘谣行于夜,法醒于朝。’——我明日讲。”
一切安排,仅半盏茶的光景。吕布起身,裘影一振,像一只腾起的鹰,又像一棵树伸直了干。“去——”
夜色像墨汁泼在城上。宛城北市,“屠户巷”狭而长,雨水从屋檐坠下,打在挂满腌肉的竹杆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巷口茶肆灯昏,几张矮案旁,挤着几个听闲话的汉子。说书的“旧士”五十许人,白须未全白,声音倒是脆生。他说到兴起,拍了拍案,“啪”,茶肆内外几双眼就被他拍住:“我这十年读书,知道的多,人心最难!‘千言不罪’?笑话!说错一句,掉头就砍——”
话未毕,门外风过,灯火无风自暗一线,又恢复。无人留意到暗处的一缕影从门缝里滑进,像一条冷蛇。下一瞬,说书人忽然打了个突,口型张着,却发不出清亮的声,像喉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住。店家忙递水,他接了,方才咽下一口,却越喝越哑,满脸惊惧,汗从鬓角渗出。
与此同时,门侧的一名“听客”起身拉了拉衣襟,口袋里塞着的一小囊钱滑落,叮当滚到案脚。另一个坐在角落的“听客”弯腰一捞,将那钱囊藏进袖里,趁乱一溜烟钻出门外。他奔到巷尾,翻身钻进一处后院,方一抬头,就看见屋檐上垂下一条细细的黑索。黑索像蛇,“唰”地一下缠住他手腕,他反应极快,另一手去掏袖,却被身后忽然搭上来的一只手“极轻极重”地按住,肩井一麻,双手垂下。那只手的主人没有说话,只在他耳边极轻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坏巢。”随后,那人被拽回巷口,丢在茶肆门外。他两臂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先前掉钱囊的那位“听客”——其实是另一个“影针”——把钱囊举到众人的眼前,往桌上一倒,里头的钱是“官票”,上头的纹理尽是“市交”的花纹,只一看便知非私票。
店家吓得脸青:“官票?谁给你的?”
那人故作慌张:“我……我就是听书,给我钱的说,叫我明天去三市再听,更要说给别人听……”
“谁给你的?”
“我不认识。”他又抖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地名:“马草场东。”
马草场东是车马商混杂之所,地无定主。茶肆里一阵喧嚷,一地的茶水混着雨脚,沿着地缝向外流,像把某种脏东西一并冲走。有人叫捕快,有人骂娘,有人直指说书人:“你收钱说谣!”说书人欲辩无声,只能拿着杯子咳嗽,呛得面红耳赤,眼里泪花直冒。店家怒,从墙上取下树枝条,“啪啪”两下,抽在说书人的案沿上:“出去!我这店不许坏巢!”众人附和:“不许坏巢——”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感染着,门外门内的人都跟着喊。喊声一层盖一层,把雨声都盖了。
风过,影散。墙角站着的宁采青拉了拉帘子,她的眼睛在帘缝里看着那一堆热闹的人声,看着那被“法”与“利”同押的舆情拐弯。她没有笑,只用很轻的气息吐出四个字:“白日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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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尾屋檐上,两道极轻的身影与她相对一点头,像三只寻夜的鸩,在某个无声的指令下收翼散去。
二更将尽,论道堂里香烟未灭。宁采青回报“止谣”一役不伤一人、无惊无动、留有可查之证、立有可讲之名——四条全中。贾诩抚掌:“术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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