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官渡之战
乌巢夜雪,像把一张细白的纸覆在灰台的背上。背风冈三旗并立,“民”字居中,夜间只亮这一面,火焰在布心里呼吸,远远看去,象是一盏不肯灭的小灯。灰台旧槽边,“云梯骨”已由土中起脊,麻布裹油,木节如龙脊,一节接一节,沿阴坡隐去。风顺雪纹而下,帐前火盆“噼啪”,烘得兵甲起了温。
吕布披玄甲,画戟横膝,指腹在戟脊上来回摩挲,金铁在皮下发出极细的一丝“嗡”,像在替他记拍。陈宫立在侧,扇面未开,扇骨轻敲案沿,数着夜更。
“公台。”吕布忽道。
“在。”
“你昨夜问我,许都有‘哭’,咱这边拿什么应。”吕布收了指,“拿‘人’——不是拿来用,是拿来‘铸’。”
陈宫眉峰一挑:“铸?”
“借别人的手,铸我的兵。”吕布抬目,望向暗处那条起伏的云梯骨,“借玄德之手,替我开仓;借许攸之手,替我管账;借鲁肃之手,替我走水;借蒯越之手,让荆襄‘缓’;再借孟德之手,替我讲‘约’——五只手围在一起,握成一个拳。拳握得久,骨头就硬,硬了,便是‘雄兵’。”
陈宫轻笑:“以人织网,以网养兵。——先说玄德。”
“玄德以‘券’与‘工’熬‘久’,”吕布道,“他借许都半符、并州命署、江东关津三印,开粥棚、修堑渠。——我不去抢他的人,我要借他的‘法’。”他压低声,“已遣并州老卒十七名入新野,以‘匠’之名,去修渠、架桥、开窄道。他们不带甲,不收兵,只教‘步’:教乡勇‘四步一停、刀盾夹弩’;教工匠‘木骨成舟、帆骨成翼’;教里正‘白旗可议、红火须散’。教法入心,他的人,便能走到我需要他走的那一步。”
陈宫点首:“借‘手’不取‘掌’。取掌,玄德必反;借手,玄德反而谢。”他又笑,“许攸那只手如何借?”
“他是钥匙。”吕布伸手虚握,“把钥匙放他手心,账就不在我;把人请到明处,心就不在暗里。许攸共署的每一笔‘布、麻、油、铁’,账面去荆襄盐铁署、去许都司农府、去江东关津都能对得上。——账明到可叫人挑刺的地步,刺便挑不进去。刺挑不进去,货就能流;货流起来,兵才铸得成。”
“鲁子敬呢?”陈宫问。
“他用的是‘帆’。”吕布看向南面,眼神像一支细长的钩,钩住了江上的风,“帆扯住风,风就不全归黄祖。青篙行已在江陵、枝江、鹿门三处埋了‘帆’与‘松油’,这两样东西,到了我手里,是火军;在玄德手里,是‘照路’。——同物两用,两人皆利。”
他顿一顿,“蒯越呢?他懂‘缓’。他把襄阳、江陵半仓开半仓锁,把江夏卡子‘缓三程’,把路留一缝。——这缝,是给谁的?既给玄德,也给我。给我的,是‘时间’。我用这一缝,把兵‘铸’出来。”
陈宫合扇一叩:“最后一只手呢?”
吕布目光淡淡:“孟德的手,最硬也最好借。他今日用‘哭’立‘约’,军中断一臂、城里倾盆,这一‘约’,四方皆知。——好,正好。我便借他‘约’之名,在白旗下练‘法’,让商旅来观证,让父老当裁判。‘白旗之内,可议’——这是他承认的;‘不以民为掩’——这是他答应的。有了这两条,我便能光明正大在两军间‘演兵’,用‘法’把兵铸成,而不是用血。”
陈宫缓缓一笑:“借五手为拳。这拳,打人也打风。——那便开炉。”
“开。”吕布起身,戟尾轻轻一顿,“笃”的一声,把这一夜的纲目钉在雪里。
——
灰台东侧,火光如柱。临时铁坊以土围成,炉膛里木炭烧得红,匠人肩上披着湿布,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炉口旁一字排开三座铁砧,上面摆着并州式的三件“粗器”:长钩矛、插钩斧、嵌齿短刀。高顺卷袖,手握木槌,与匠同站:“钩矛平、斧身厚、短刀齿——都少半分‘利’,要多一分‘稳’。陷阵营法,不求开一线、要撑一面。”
匠人应“诺”,火星迸出,砧声如鼓。高顺回首,对新编的“火具卒”喝道:“记住:你手里的‘钩’,不是杀敌的,是拽旗的、拽盾的、拽‘人心’的。‘钩’住了,阵就不散。”
“诺!”新兵应声,一字排成两列,胳膊上还挂着未脱净的麻绳茧。他们是这两日从工棚里选出来的“巧手”:有修桥的木匠、有编蓑的篾匠、有烧锅的瓦匠。高顺叫他们白日上工、夜里握兵,一件件摸熟。一名黑瘦的青年捧起插钩斧,手心渗汗。他忍不住抬眼看向高顺:“将军,这东西……真能胜过敌人的刀吗?”
“刀不是让你去‘赢’,是让你不‘输’。”高顺淡淡,“‘赢’在‘阵’,不在‘器’。记住四个字——‘四步一停’:步出四步,停一拍;盾前推、矛后挑、弩斜压、短刀护裆。——谁先乱,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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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张辽在另一侧,带轻骑五十,夜地演“鱼骨阵”。他以篝火为点,在雪地上以弧划出一线,剑背轻敲坐骑颈:“鱼骨阵要的‘骨’,不是人,是‘意’。看到旗风从右偏,骨向左抵;看见烟从背起,骨先前探;看敌阵‘约’字旗起,骨便作‘合’——‘合则静,不合则游’。你们是风里的人,不是火里的。火是陷阵营的,你们要做风,去试沙、试冰、试草根。——给我‘游’起来,不许硬顶。”
“诺!”轻骑分解如鱼散,夜雪里蹄声轻,重又在另一侧合成一条浅浅的线。
“鸩”首则在更外的黑里走。他不许火、不许语,只许手势。那支手从芦苇影里、土井旁、旧井口、雪堆后伸出,轻轻一点,就有人把帆布卷从泥里抽出,把松油坛子从芦根下掩紧,把鹧鸪哨埋在一块看似随意的石头下。所有东西都离水近三步,离火远五步;离路近五步,离旗远三步。这样的尺度,是这支影子队伍日日夜夜磨出来的“尺”。
陈宫站在一口土窑前,窑里是新烧的“火壶”—陶胎厚,腹大口小,肚里灌了半壶松油、半壶沙。一个少年提起来,差点没稳住。陈宫按住他的手:“重,是好事。你们扛的不是壶,是‘路’。——记口诀:‘壶不离砂,火不离水’。‘水’不是河,是‘人心’。人心在,火才能用;人心散,火必反噬。”
少年点头,耳根通红。陈宫淡淡一笑,又转身去看另一边的“云梯骨”。匠长禀:“今日能立两节,三日可达灰台腰,七日通暗道。”陈宫抬眼看了看雪线,思索片刻,回道:“四日。——第三日夜,岗上‘伪身’增至九具;第四日寅初,云梯伏地,暗道入井。——时间,得借荆襄‘缓’。”
他说话时,远处的鹿门,第二灯仍只亮两回。那就是“缓”。
——
新野,雪更大了。城头白旗在雪中更白。粥棚前“工代赈”的报名处延伸到午门下,手里拿着木牌的乡丁一个个脚上沾着泥雪,被风吹得眼红,仍要凑上前去问:“修城要几日?修渠几两?修桥几工?”赵云腰束白绫,立在廊下,目如点漆,声音不高却穿得远:“先城,后渠,再桥。‘工代赈’不迟,不逼。按券、按印、按工。——无欺,无拖。”
许攸坐在案后,把并州命署拍在账头边,笔如走蛇,噼里啪啦落下字来。他身后,三张板子分列:左边“赈”,中间“工”,右边“商”。有人来问:“许监军,俺这家是外来投附,孩子饿得坐不住了,能不能先挪一份?”许攸抬头,目光并不温,音却软了一句:“可以。——但要记账,记在我这一栏。三日后,若户籍无误,此账归‘赈’,若有误,用‘工’抵。”他敲敲板上的“工”字,“这就是‘借’。借不是白给,借是‘先活’。”
说完,他抬眼朝远处看了一瞬——那里,司马徽提着药篮在雪里走,篮里青蒿与连翘被雪打湿,绿得发亮。许攸忽然想起那一句“钥匙开门,亦可扣门,扣多门会坏”,鼻尖一酸,赶紧低下头去写账,怕被谁看见自己眼里那一瞬的水。
粥棚中,刘备亲自持勺。张飞扛柴而歌,关羽磨刀不语,赵云穿梭如风。鲁肃再到时,袖上尽是飞雪,他笑着拱手:“江东三十舫已行二十,盐船加挂‘关津印’,走支汊,避了黄祖卡子;另外,有两条‘空舫’,可作‘人渡’。”
“人渡?”刘备一怔。
“送匠。”鲁肃指了指城内,“你们修渠修桥,需要匠;江东有匠,愿以盐换‘券’。——当然,印要同押。”他将一枚小印递上,“吴侯给的‘关津借道印’。”
刘备接印,沉甸甸。他抬头看鲁肃,忽然笑:“子敬,此‘印’,像一只手。”鲁肃也笑:“手给你,你拿来做‘路’。”
“路”字落下,刘备胸口护心镜后那条细纸又烫了一瞬:缓行护民。他握着印,忽道:“子敬,我要借你的手,再借一次。”鲁肃挑眉。刘备道:“借你之手,去鹿门,问一问那灯,何时能亮第三回。”鲁肃郑重一揖:“与。”
赵云在旁端起药篮,对鲁肃拱手:“子敬若去,云愿同往。”鲁肃笑,“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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