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闸!快关!”主薄喊破嗓,手却抖。他拉闸绳,绳已软,指缝里都是油。工役们七手八脚,反将“易燃仿袋”挤破两个,枯苇和木屑在风里轻轻飞起来,像飘落的絮。火星入絮,絮立时化成红。
“杀鼓!”城头一线低喝。第一列神弩破甲钉翎拉着沉沉的尾音,贴着风砍过来,将“合龙”处的鼓手与旗手钉在土坡上。鼓点为之一滞,旗心“韩”字还未飘正,就被第二列弩矢从中腰打穿,旗杆一折,旗面砸在刚起的火上,火登时爬高一尺,旗心黑字裹着红,像一张脸刚被火一舔,皱起来。
“锁楼车!”第三列“锁索钩矢”像十二条细蛇,由楼车幕旁钻入,钩住横梁与车轴,弩手齐沉身,鲛丝索绷得直响。两辆楼车的重心一偏,车轮卡进土槽,车身微微前栽,幕下的神臂手齐齐一晃,几支重箭未及发,就歪斜地刺进了幕布里,冒出两缕惨白的烟。
“火羽灼梯!”第四列火羽重矢不瞄人,专射云梯腹与鹿砦根。火羽如群燕穿棘,尾上浅红拖出一条条细线;风顺,焰顺,火沿着鹿砦的缝与梯腹的孔一路往上追。先是“嘶”的一声,像丝帛被撕开;后是“蓬”的一声,像人在胸口憋了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云梯成了烟囱,腹中火星往上抽,抽着抽着,整架梯子在风里活了,火舌像从梯肋长出的筋,伸向天。
“火鼙上!”城外土山背后“啪”的一声轻响,牛皮壳裂开一缝,里面积着的热与火星呼啦啦蹿出来,像下了一场反着的红雨。木屑、麻绒、枯草四散,专挑兵甲缝、绳索结与帆布缝。兵卒下意识拍打,越拍越粘手,越粘越慌。有人喊“水——”,水桶抬来,泼下去,火头被水压低一寸,风一吹,又抬回两寸。
“出城!十丈!”张辽一声,鱼鳞阵从北门吐出一片黑,像一把扇子把火与土之间的空档轻轻切开。他们不抢,只把十丈之外的杂乱用刀背、盾缘、马腹挤成两股,再把两股向左右拨,拨出一条“生门”。
“来!”魏延狼尾阵从西门半卷而出,刀如狼舌,专挑腿筋与膝窝。有人被他一刀剁在膝后的窝子,痛得眼一黑,却没死;他倒在火光里,眼睁睁看着火从鹿砦根下舔过,他忽然明白——今天的刀,不杀他,是让他去看“祸”。
“救火队,前!”袁营里三辆水车冲进火海,车轮滚过燃着的苇片,带出一串黑星。押车军吼“泼!”,水落火,火缩。下一息,水里的油浮上来,火再抬。押车军脸色白中透黑,骂声未完,城头一记火羽斜斜插在水车的皮囊上,皮囊“啵”的一声瘪了,喷出一股带油的水,火趁势扑上来,把一张脸从白烤到红,从红烤到黑。
“掘堤破口!”田丰已到了堤上,手指发抖却稳,他对主薄道,“让火走。火不走,烟先杀人。”
主薄迟疑了一息。田丰目光一沉:“破口!”工役们手抖着挖开一线,水一泄,火被水推着往外扫。然而闸后的一条“炎龙”尾上挂着的细钩恰好勾住了“合龙楔”的下缘,水一冲,楔又歪回,火被擤回堤里,像一条怒极反噬的蛇,回头一口咬在堤背。
风拔高了。西北风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从背后把火往前捧。火势在两息之间抬了三尺,赤的边上忽然冒出一点点白,像一条看不见的“舌头”在火顶上舔阴云。火与风合,声像万千虫鸣,又像千百人低低的嘶吼。云梯上有人被烟呛得钻出幕布,刚探头,一支破甲钉翎把他的头盔钉在了幕布上,人挂着盔,腿在风里乱蹬,好像在空中踏一条看不见的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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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臂营!”韩猛的副将换人上阵,重弓一张,箭去城头。高顺“鹤首”一抬,铁与羽碰,出一声短脆的“叮”,箭折为三。副将再搭箭,才觉手心一滑——不知何时风把一缕盐与油的味道带到了他手里,掌心渗出来的汗也被风舔干。他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虚——不是怕,是一种明白:今天,他的弓,不是射人,是被人射出“无用”。
“破军,杀旗心。”高顺的声音冷如铁,“再下三寸。”
“杀。”风语卒旗尖一点,弩首微微下沉,三枚钉翎几乎同时插到三面牙旗的旗心,墨字“袁”的上半截被火跑上来舔了一口,像从纸上撕掉了一个笔画。旗心一皱,士气再塌一寸。
“退!撤火线!”营中有人总算叫出这句。可“土圈”是往里勒的,退,要穿鹿砦、跨小壕、绕云梯;壕下一堆堆土包像一张张半张开的嘴,退者踩下去,就会跟着塌一寸。前面火堵,后面土塌,烟从地底的“烟井”里“呼”的一口吐出来,先呛喉,后迷眼,鼻涕一下全涌出来,泪止不住地流,有人笑,有人骂,有人把脸埋进泥里去找一口干净的气。
“开门!”张辽低喝。鱼鳞阵把“生门”再向外推了一丈,盾被火烤得烫,士卒咬牙,脚下依旧稳。他们用刀背为逃散者挑开杂草,用盾为他们挡过一缕火,嘴里不言,只在逃散的人身后轻轻一推:“走。”
“狼尾不追!”魏延同样咬住牙,他的刀背在火里闪了一下,切掉一名袁兵靴筒上的火,又用脚背把那人踢出火线:“回去告诉你家里,今日火不是杀你们,是杀你们营里的‘祸’。”
袁绍站在远堤上,披甲不带兜鍪,脸被火光照得时红时白。他看着这条从堤背卷起的“炎龙”,在风里张着口,从云梯腹、鹿砦根、料棚与车幕里穿来穿去,把那些日夜夯实的土、日日添高的山、日日加厚的幕,一寸寸舔软,一寸寸舔塌。他要骂,嗓子里却只卡出一口血,咽了半天,才吐出三个字:“退!退!退!”
“退去哪儿?”有人在他身后低低地问,声音像风吹过干芦的刮擦。袁绍没有回头。他知道,不论退去哪里,‘土’都得重起。火把他今天的“土”烧空,也把他昨日的“骄”烧了一层。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得很苦,“退到明天。”
——
火在未末到申初方才缓一线。城头的神弩覆上黑布,铜牙以油拭净,弩腹温温地喘气。高顺提了一桶盐水,让士卒浇在城砖上,盐遇热发出浅浅白雾,把血腥的味压下去。龙越把“烟井”遮上草皮,只留一缕细烟,像在土里埋了一条还在吐纳的蛇。
“伤亡。”高顺问。
“轻伤三十七,重伤九,亡五。”副将报。
“以五破‘土圈’三成,斩其‘神’一层。”高顺淡淡,“足。”
张辽带队入城,队列整齐,刀背无血。他行到郡治台阶前,轻轻把刀置于门栏下,抱拳:“生门开三,奔散者过二千,不追不杀。”
“做得好。”吕布仅两字,眼神却极亮。他转首看陈宫:“贴榜。”
陈宫早把新榜写好。第一行仍是三句老话:并州不夺财,不夺女;敢犯军令者,斩;今日胜,不为辱人,只为安天下。其下,多了一行细字:“并州之火,不欲杀人,欲杀祸。凡以掠、以胁、以乱为名者,祸也。”
榜贴上去,风一吹,墨未干处微微泛光。围观者自发后退半步,让字在风里站稳。
“‘赎籍’第二批来报。”许攸把竹札呈上,眼角红得发黑,“里社自首十二,里正自首三。‘血书’送回九缕,送信者被赶出门去。”
贾诩“啧”了一声,笑里有冷:“火一烧,泥里藏的东西就要冒头。有人冒‘恶’,有人冒‘善’。冒‘善’的,记名;冒‘恶’的,记账。”
沮授靠着女墙坐了坐,胸口的痛还在,他笑得极淡:“风偏西北,天助一分。人事九分——不杀之杀,杀在‘祸’与‘骄’。今日城里能睡。”
“能睡。”张辽应了一声,眼睛却望向北方,“他不睡。”
——
官渡大营夜至,不熄的不是灯,是土声。夯板一下一下,像心口里一下一下。郭图、辛评跑前跑后,口里都是“重围”“补壕”“合龙”,眼里却都是风里的火。田丰被唤去帐,袁绍坐在暗处,半张脸在灯下,半张脸在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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