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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痛苦与我环环相扣（第1页）

幻阵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无声无息。斑斓的光影与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情绪波动消散殆尽，只剩下原地静静伫立的帝尊云凝。

广场边缘外，那棵如诗如画的琼花依旧静谧，繁复的花瓣承载着亘古的清寒，无声飘落。树下，那道承载了太多、太重身影，此刻却显出前所未有的单薄。

她似乎并未在意身后那些凝固如石雕的注视，那些来自君墨寒、重云、影痕，以及白冰白霜的视线，充满了震惊、痛楚、愤怒以及深不见底的心疼与茫然。她能感知到那些目光里沉甸甸的分量，那些无声叩问着她神魂的情绪激流，但她没有回头。

目光穿透纷落的白花，落在了下方那片灯火辉煌的城郭上——无极城。

那是知画她们，还有她最初收留、陪伴她走过最艰难岁月的几个忠心耿耿的旧部，怀着最朴素的愿望取的名字——愿她长乐无极。

愿她……长乐无极？

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近乎虚幻的涟漪，在她那片几乎冻结成万年玄冰的眸底深处晃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无极……”她的唇瓣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以及这倾听万古的琼花树才能听到。“愿吾长乐无极……”

“无极……”

“愿世间美好，与我环环相扣。”

这句话，并非来自这无极城的名字，而是更久远，久远到被血与火、黑暗与绝望深深掩埋的记忆角落里，一道明朗温暖的、带着无限宠溺的声音。

——三哥。

在她某一个平凡又无比珍贵的生辰之日，那个总是笑着把她扛在肩头的三哥，将一枚精心雕琢的星纹玉佩挂在她颈间，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溢满了星光般明亮的笑意，由衷地说道：“我们的小云凝啊，生辰快乐！愿世间一切美好，都与你环环相扣！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那时的风，是暖的，带着庭院里花草的芬芳；那时的天，是蓝的，澄澈得像她的水晶坠子；那时的笑声，是清脆的、无忧无虑的，环绕在她身边，有父王沉稳的叮嘱，有母后温柔的拥抱，有兄长们吵吵闹闹的打趣……

环环相扣。

多么美好而天真的愿景啊。仿佛命运是一条璀璨的星河，所有最亮最暖的光点，都会恰到好处地衔接，最终汇成一幅圆满的画卷，将她妥帖地包裹其中。

可惜……

她冰封的眼底，那点虚幻的涟漪彻底散去，只剩下比广寒之渊更深的死寂与自嘲。

环环相扣？

扣住她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美好。

扣住她的，是眼睁睁看着至亲在眼前被残虐、屠杀，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枷锁！

是苟延残喘流落异星，在肮脏黑市里像最低贱的牲畜一样为一口吃食、一线生机搏命挣扎的痛苦镣铐！

是熔炉秘境中，被混沌灵火一寸寸烧毁、重塑，灵魂连同肉体被反复撕裂碾压千百遍、痛到极致也无法出声的极致酷刑！

是每一次斩杀恶魔，看着它们惊恐扭曲的脸，内心却升不起半分复仇快意、只有无尽虚无与更强烈的毁灭欲望的灼热烙铁！

是一次次在冰冷宫殿的角落里，独自舔舐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抱着母亲冰冷的遗物，如同迷失在暴风雪中的幼兽般无助哭泣、嘶喊着“活着好痛”的穿心利刺！

“环环相扣？”云凝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在寒玉上，冷得彻骨，“原来……唯有‘痛苦’二字，才真是与我，环环相扣！”

无极城中的欢声笑语似乎更清晰了一些，有孩童追逐的笑闹，有酒馆食肆升腾的热气与人语……那是她麾下子民，在她铁血守护下挣来的一份安宁喜乐。她为知画她们，为那些信任她、追随她、为她离域抛洒热血的生灵，撑起了这一方相对安全的世界。

她有能力守护他们的“长乐无极”。

可这份守护的重量，却让她感到更深的疲惫与空洞。因为这守护，正是用她自己的“无乐无期”换来的。她为别人撑起一片天，自己的世界却永远停留在那个血色弥漫、冰冷刺骨的永夜。

复仇曾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是支撑她在炼狱里爬行、让她不至于彻底疯掉的执念。

她以为自己拼命变强，登临绝巅，终有一日能以无上伟力，扭转时空，颠倒乾坤，将破碎的家园拼合，让逝去的亲人重回身边！

那时，她可以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将所有委屈、所有痛苦都说出来；可以告诉父王，凝儿活下来了，凝儿真的变得很强了；可以告诉兄长们，凝儿现在也能保护你们了；可以骄傲地站在三哥面前，不再是被保护的小妹……

这份近乎渺茫的希望，曾是她攀登血路时，唯一能照进深渊的微光。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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