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颤抖着接过那个沾满血污、却仿佛重若千钧的油布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三枚赤红如玉、晶莹剔透的丸药静静地躺在其中,散发着淡淡的、奇异的药香。
真的是解药!她真的从万里之外的突厥王庭,将这救命的宝物带了回来!
“好!好!好!”狄仁杰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胡须都在微微发颤。他立刻将油布包重新仔细包好,递给身旁随行的、医术最为精湛的御医,厉声道:“快!以最快的速度,查验无误后,立刻为李将军用药!不得有误!”
“是!阁老!”御医双手接过,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在一队精锐骑兵的护卫下,翻身上马,朝着崇州城方向绝尘而去!
直到此时,狄仁杰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将全部注意力放回几乎虚脱的林薇身上。
“快!扶郡王上船!小心她的伤势!”狄仁杰连忙吩咐。
几名女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林薇。她浑身软得如同棉花,连站立都困难,全凭一股意志力强撑到现在。解药被送走,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松弛,无边的黑暗和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只来得及抓住狄仁杰的衣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模糊地吐出几个字:“元芳……他……”
后面的话未能说完,她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狄仁杰看着她苍白如纸、伤痕累累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放心,有解药在,元芳定会无事!你且安心休息!”
林薇被迅速抬上最大的楼船,安置在温暖的舱室内,随行的女医官立刻为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她身上的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新旧伤痕交错,失血过多,加之心力交瘁,能撑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狄仁杰坐镇指挥,大军迅速渡河,击溃了失去战意、群龙无首的突厥守军,彻底打通了返回崇州的通道。他没有耽搁,命令王孝杰部继续清扫残敌,稳固防线,自己则带着亲卫和林薇,由精锐骑兵护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崇州。
一路上,林薇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偶尔会因为伤口的疼痛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喊的都是“元芳”或者“快走”。狄仁杰守在她舱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心中感慨万千。这两个孩子,一个为了救对方舍身挡箭,命悬一线;另一个为了寻药,九死一生,几乎把命丢在漠北。这份超越了生死的情义,如何不让人动容?
他只盼着,御医能及时赶到,盼着那解药真的能起死回生。
三日后,队伍终于抵达了崇州。
崇州城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但气氛已然不同。突厥退兵后,城防压力大减,狄仁杰带来的援军更是让全城军民士气大振。
狄仁杰顾不上休息,立刻赶往都督府。
李元芳依旧被安置在那间静室内,数名医官日夜轮守。他的情况比林薇离开时更加糟糕,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败,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全靠参汤和银针吊着一口气。那支狰狞的金箭依旧插在他的背上,无人敢动。
“狄公!”见到狄仁杰回来,守候在此的权善才、崔献甫等人连忙迎上,脸上充满了期盼。
“解药呢?!”权善才急声问道,他这几日几乎没合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御医正在准备!”狄仁杰沉声道,快步走到床前,看着李元芳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心也揪紧了。
片刻后,那名随行的御医匆匆而入,他已经仔细查验过解药,确认无误。“狄公,解药性烈,需以无根水煎化,辅以金针渡穴,引导药力,化解其体内沉积之毒。过程或有凶险,但已是唯一之法!”
“需要什么,尽管去做!务必救活他!”狄仁杰斩钉截铁。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御医亲自出手,先用金针护住李元芳的心脉要害,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工具,将那三枚赤玉丸以无根水化开,形成一小碗色泽瑰丽却散发着奇异气息的药液。
在所有人的屏息凝神中,御医将这碗药液,一点点地喂入李元芳口中。
药液入喉,起初并无反应。李元芳依旧如同沉睡一般。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内落针可闻,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忽然,李元芳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灰败的脸上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怎么回事?!”权善才大惊。
“是药力发作,在与毒素抗争!按住他!不能让他乱动,否则金箭移位,必死无疑!”御医急声道。
狄仁杰、权善才等人连忙上前,死死按住李元芳的四肢。只见他身体剧烈地颤抖,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那支金箭周围的伤口处,开始渗出大量腥臭的黑血!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李元芳仿佛在鬼门关前经历了最残酷的挣扎。最终,他猛地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块,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了下去,呼吸却反而变得稍微顺畅了一些,脸上的潮红也逐渐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那种死寂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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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连忙上前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脉象虽弱,但已趋于平稳!毒素……毒素正在消退!李将军……撑过来了!”
“太好了!!”权善才猛地一挥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崔献甫也连连抚掌,老泪纵横。
狄仁杰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只觉得一阵虚脱。他走到床边,看着李元芳虽然昏迷,但胸口已有明显起伏,那支金箭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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