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缠住脚踝的刹那,我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体内传出,像一根根细线绷断。右眼视野已成灰白,左眼空眶中那簇晶状组织却开始发烫,不是寄生者的侵蚀,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苏醒。
我没有挣扎。
指尖还残留着血绘符文的灼痛——那是我最后留下的记号,是我在崩解前刻下的“存在证明”。我将残存的神识沉下去,穿过断裂的经脉、枯竭的灵根,抵达青冥灵根残枝的根部。它几乎静止,只有一丝微弱的搏动,如同地核深处那株巨树仍在呼吸。
我顺着这脉动回溯。
不是推演,也不是召唤,而是回应。以那一声宣告为引,以痛觉为信标,我向那遥远的侧枝发出共鸣。你还在,我也还在。
刹那间,一股逆流自灵根残枝爆发。青光如丝,自根部升起,沿着断裂的识海经络逆行而上。它不似混沌之力狂暴,也不像幻灵珠那般精密,它是温润的、原始的,带着泥土与星尘混合的气息——那是地球本身的律动。
青光灌入神魂的瞬间,记忆开始剥离。
图书馆的灯光褪去,暴雨夜的湿冷消散,连蚑萤倒下的画面都被一层灰雾覆盖。我感觉到“张莉萍”这个名字正在被抽离,像是有人要将我从所有过往中连根拔起。一个声音在识海深处响起:“宿主即容器,意志当归混沌。”
我不反驳。
我知道这是试炼。若我抗拒,便会在这剥离中彻底溃散;若我顺从,则将失去“我”为何物。
于是我做了一件事——我主动将那抹血绘符文的痛感放大,让它贯穿每一寸神识。然后,我在心中默念:“我看见了,也记住了。”
不是为了抵抗,而是为了确认。
我不是要留住那些记忆,而是要把它们铸成印记。图书管理员的身份、暴雨夜的选择、舍弃盟友的代价、幻灵珠湮灭的瞬间……这些不是负担,是我的见证。我以凡人之躯踏入混沌,以残躯承接法则反噬,以宣告唤醒沉睡的种子——这一切,都该被铭刻。
青光骤然炽盛。
神魂在冲刷中重组,不再是单纯的意识聚合,而是与那青光融为一体。我感知到体内有某种东西在成型——不是功法,不是神通,是一种更根本的“存在形式”。它不属于洪荒,也不属于地球,它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左眼空眶中,晶状结构崩解、重组。透明的棱柱碎裂,化作流动的青金物质,缓缓凝聚成一枚瞳核。表面浮现出两个古纹:“破茧”。无声震动,却在我神识中激起层层涟漪。
我知道了。
我不是被选中的钥匙,也不是被动承载命运的容器。我是“原初之心”的真正宿主,因为我选择了记住,选择了承担。
肉身仍在崩解,粒子化的速度未减。但这一次,我不再试图阻止。我任由那破茧者种子的力量缓缓注入残躯,不是为了修复,而是为了维持一个临界状态——既未完全消散,也未彻底重生。这是觉醒的代价,也是觉醒的证明。
我抬起头,望向空洞深处那道法则裂痕。
银灰色的光仍在渗出,与巨卵表面的纹路同源。但此刻,我不再只是观察者。我能感知到那光芒背后的脉动,像是某种巨大生命体的呼吸。它曾封印地球,也曾吞噬巨卵,而现在,它因我的觉醒而产生了迟疑。
我张开嘴,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仿佛从地核深处传来:
“我不是钥匙,我是门。”
话音落下,地面裂痕中的银光突然凝滞。风停了,咆哮声也短暂地沉寂。那股压迫神魂的法则反噬,竟在这一刻出现了微不可察的退缩。
我知道,那是更高意志的注视。
它看见了我,也听见了我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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