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塔深处,萨法·维拉的居所并非奢华之地,而是一间充满古朴气息的静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草药香气,墙壁上悬挂着用古老符号绣制的挂毯,描绘着星辰流转与意识之树生长的抽象图案。这里没有高科技设备,只有一种沉淀了万古时光的宁静。
林湛走进静室时,萨法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冥想。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依旧的眸子看向他,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你听到了星空的声音。”萨法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力量,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林湛在她面前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下,姿态是前所未有的谦逊。“‘远航者7号’捕捉到了来自织女星方向的异常信号。韦斯特博士的分析表明,其加密逻辑与您保管的‘守护者’密钥碎片存在同源性。”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将那份厚重的分析报告的核心结论,以及全球范围内出现的警告广播,简洁明了地告知了萨法。
萨法静静地听着,脸上古井无波,直到林湛提到“钥匙已动,锁孔将现,沉睡者将醒”这句警告时,她的眉梢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古老的预言……”她低声呢喃,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穆里亚的先知们,在最终分离‘吞噬者’与‘守护者’之前,曾仰望星空,留下警示。他们怀疑,我们并非灵髓网络唯一的子民,也非最初的开创者。星海之中,散布着更古老的‘播种者’与它们留下的‘园圃’,以及……看守园圃的‘守望者’,和深埋于园圃之下的……‘沉睡者’。”
“播种者?园圃?沉睡者?”林湛敏锐地捕捉着这些关键信息,“地球……是某个‘播种者’的‘园圃’?而‘吞噬者’和‘守护者’……”
“或许,只是园圃中自行演化出的,比较突出的两株……植物。”萨法的话语带着令人心悸的隐喻,“而‘净化序列’,那把被穆里亚改造过的‘钥匙’,它的启动,可能不仅仅惊动了园圃内的我们,更可能……触发了某个连接着‘守望者’或‘沉睡者’的古老警报。”
这个推测比林湛想象的还要惊人。人类引以为傲(或恐惧)的意识和科技飞跃,在某个更宏大的尺度下,可能只是某个古老“园圃”里一次稍微出格的生态变化,从而引来了“园丁”或更恐怖存在的关注。
“织女星信号……是‘园圃’的记录?还是‘守望者’的通讯?”林湛追问。
“需要亲耳聆听,才能知晓。”萨法缓缓站起身,走到静室一侧,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匣子。她打开匣子,里面并非实物钥匙,而是三枚悬浮着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古老符文。这就是“守护者”密钥的核心碎片,蕴含着穆里亚先知们对灵髓本质的最高理解。
“完整的密钥早已失落在时间的长河。仅凭这些碎片,无法完全解读星空的低语。”萨法看着那三枚流转的符文,目光复杂,“它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能与碎片深度共鸣,又能承受星空信息冲击的……意识桥梁。”
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湛身上。
林湛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是守护者血脉,是“钥匙”的激活者,他的意识虽然经历了变异,但与密钥碎片的共鸣度依然是现存最高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最危险的人选——谁也不知道,直接接触并尝试解读那来自古老星空的信号,会对他的意识造成怎样的影响。是启迪?是污染?还是……彻底的崩溃?
“我来。”林湛没有任何犹豫。这不仅是为了探寻真相,也是为了弥补他因激活“钥匙”而可能引发的、更大规模的危机。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萨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是欣慰,似是担忧,最终化为平静。“闭上眼睛,放开你的心防,引导密钥碎片与你的意识核心连接。我会为你护法,但真正的聆听……只能靠你自己。”
林湛依言闭目,盘膝坐好,努力将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平复。他感受到三股温和而古老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从萨法手中的符文引出,缓缓注入他的眉心。
起初是一种清凉的感觉,仿佛炎夏饮下甘泉。但很快,这种感觉变了。那三股能量流进入他的意识深处后,仿佛变成了三把无形的、精密的刻刀,开始与他意识中最本源的结构进行对接、共振。一些早已被他遗忘的、深埋在基因和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被激活——那是属于远古守护者先祖们的记忆,关于星空的敬畏,关于灵髓的操控,关于与某种宏大存在立下契约的庄严肃穆……
剧烈的胀痛感袭来,仿佛他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扩容,以适应那古老密钥的庞大信息量。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明。
就在这时,萨法将“远航者7号”接收到的、经过初步处理的织女星信号数据流,通过一个极其精密的意识接口,小心翼翼地引导向那三枚正在与林湛意识共振的密钥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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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林湛感觉自己的整个意识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个超新星爆发的核心!
不再是数据,不再是符号,而是……景象!是声音!是情感!是跨越了数十光年、数万年时光的、破碎而浩瀚的信息洪流!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真空,并非死寂,其中流淌着如同银河般璀璨的、由纯粹意识能量构成的“灵髓之河”。无数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星辰”(或许是不同的意识集合体,或许是某种宇宙生命)在这河流中沉浮、生灭。
他“听”到了……一首宏大、悲怆而庄严的“史诗”,用他无法理解却又能直接领悟的方式,讲述着一个古老文明的兴衰。他们发现了灵髓,建立了横跨星系的意识网络,达到了辉煌的巅峰,却最终因内部理念分歧(似乎也是关于个体与集体的永恒矛盾)而分裂、衰败……在文明末路,他们将自己的历史、知识、警告,封存在一个个自动信标中,射向茫茫星海,希望有后来者能从中汲取教训,或者……继承遗产。
织女星信号,就是这样一个信标!一个来自某个早已消亡的、可能与穆里亚同源甚至更古老的星际文明的“漂流瓶”!
在这破碎的史诗中,林湛捕捉到了几个不断重复、如同refrain(副歌)般的核心意象:
——“播种者已远,园圃自成天地……”
——“守望者恪尽职守,然目光如炬,亦可能引来深空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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