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吴王府内的肃杀之气尚未散去,盐政风波的血腥味依稀可闻,而朱栋的书案上已然堆满了来自北疆的紧急奏报。鄂国公常遇春伤势反复,高热不退,漠北鼠疫蔓延之势超出预估,尽管顾清源与墨筹已抵达并全力应对,疫情仍如野火燎原难以遏制;甘肃镇边境数座军堡已实行严密封锁,军民恐慌日益加剧。
然而帝国面临的威胁从不单一。就在朱栋全力应对北疆危局之时,东南海疆的隐忧,已悄然化为迫在眉睫的惊涛。
书房内烛火摇曳,夜深如墨。朱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鹗羽卫指挥佥事王梦方才呈上的一卷密件上。卷宗以火漆密封,上书“海鹞千户所,最急”六字。
“何时送达?”朱栋声音带着疲惫,却仍锐利如刀。
“半个时辰前,八百里加急,信使累毙了几匹河西骏马。”王梦低声道,脸上带着未及洗去的风尘,“海鹞千户所千户周镇亲笔所书。他们潜伏倭国九州岛三月有余,折了七名精锐弟兄,才探得这份情报。”
朱栋指尖挑破火漆,展开密卷。但见卷宗内文字细密如蚁,更附数张勾勒精准的海岛地形草图。
“倭寇之患,非止零星海匪流窜,”朱栋低声念诵,眉峰越蹙越紧,“其巢穴竟隐于九州肥前平户、壹岐、对马诸岛?萨摩、长门、大隅诸藩暗中庇护,供给粮秣、销赃渔利?其首领……竟是‘八幡海贼’魁首汪直余党李光头?纠合浪人、破产武士、我朝沿海奸民,拥船数百,亡命之徒逾万?”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青瓷茶盏叮当作响:“好一群倭寇!好一个海外藩主!真当我大明刀锋不利,战舰不能跨海征讨么?!”
王梦屏息垂首,不敢接话。他深知这份情报的分量。往日倭寇侵扰,只被视作疥癣之疾,不过是零星海盗趁虚而入,劫掠后便遁入茫茫大海,难觅踪迹。如今鹗羽卫竟探明其有固定巢穴,且与日本西南强藩勾结,情势已然不同。这不再是寻常剿匪,而是涉及外藩、需跨海远征的军国大事!
朱栋起身,踱至悬挂的巨幅海图前。此图由格物院依据旧元海图、永乐年间零星航海记录及郑和部分遗稿修订重绘,然九州、琉球一带仍迷雾重重,诸多区域标注模糊。
他的指尖自南直隶太仓港起,划过苍茫东海,最终重重落在图上“平户”、“壹岐”字样之上。
“跨海远征,舟师为先。”朱栋沉吟道,“神策水师卫新式福船虽利,剿倭营将士虽勇,然波涛千里,敌情叵测,更有倭国强藩为后援,绝非易事。”
“殿下明鉴。”王梦谨慎接口,“海鹞密报亦提及,九州诸岛水道错综,暗礁星布,若无精准海图指引,大军易遭不测。倭寇仗其熟知海情,此为其最大依仗。”
朱栋目光幽深,凝视海图上那片代表未知与险恶的区域,默然良久。忽而他心念微动,转对门前侍立的内侍道:“速请徐王妃前来,就说本王有要事相询。”
内侍领命疾去。王梦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不解此等军机何以需王妃参与。
不多时,书房门轻启,吴王妃徐妙云款步而入。她身着月白常服,青丝简单绾起,虽已是二子之母,仍容色清丽,眉宇间既有女子的温婉,又隐现将门虎女的英气。显是已歇下被匆匆唤起,眸中带着些许探询。
“殿下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徐妙云微微福礼,声如清泉。
朱栋上前执其手,语气缓和许多:“妙云,深夜相扰,实因一事紧要,或唯你能助我。”引她至海图前,指向九州方位,“鹗羽卫已探明,倭寇主力盘踞九州平户、壹岐诸岛,与当地强藩勾结为患。我欲遣水师跨海征剿,然缺乏此片海域详图,航道、暗礁、水文、滩头,皆茫然若迷。大军远征,若无向导,恐有倾覆之危。”
他望向徐妙云,目光殷切:“魏国公早年总督沿海备倭,屡次追剿倭寇至外海,甚至有部属一度登临九州海岸。我记得你曾言,魏国公似绘制过一些私人的海路札记舆图……”
徐妙云闻言神色一凛,顿时明了朱栋之意。她沉吟片刻,缓声道:“殿下所记不差。家父确曾留心海防,于东洋航道多有着述。晚年卸甲后,曾将些许心得舆图整理成册,其中似有九州西岸零星记载。只是……”她微蹙柳眉,“那并非完备军图,多是家父依据部属口述、俘获倭寇供词及零星探查拼凑而成,标注未必精确,且多年过去,沧海桑田,水道沙洲或已有变。”
“无妨!”朱栋眼中喜色闪现,“有此图册,远胜盲目摸索!即便只有七八分准,亦能为我水师指引方向,避开主要险礁,省却大量探查时日,更是奇袭关键!”
徐妙云见丈夫目光灼灼,又思及沿海百姓屡遭倭患荼毒,心下决断已生。她正色道:“那图册应收在臣妾出嫁时,家母悄悄置入嫁妆箱底的紫檀木匣中,嘱臣妾好生保管。臣妾这便去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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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你去。”朱栋执其手,又对王梦道,“你在此稍候。”
片刻功夫,二人去而复返。徐妙云手捧一只长约二尺、宽一尺的扁平紫檀木匣,匣身古雅,边缘银丝镶嵌,锁扣已见锈痕。
徐妙云以钥启匣,内中并非珠玉,而是数本纸页泛黄、边角磨损的线装册子,及几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图纸。
朱栋小心翼翼取出最大那卷图纸,于书案上缓缓铺展。但见一张毛笔精心绘制的海疆图呈现眼前,主要范围在大明沿海,然有一角延伸向外,标注“琉球大致方位”、“倭国九州西岸推测图”等字样。图中海岸线、岛屿形状与格物院新图颇有出入,更显古意,但在九州西侧,却详实标注了许多新图所未载的信息:朱笔细描的潜在航道、墨点标记的疑似暗礁区、乃至几处箭头所指的小海湾,旁书小楷“水缓沙平,或可泊舟”、“此地曾有渔户遇倭船”等注记。图侧尚有密密麻麻批注,是徐达那熟悉刚劲的笔迹,记录着风向、水流、季候变化之影响。
“果真是稀世之宝!”朱栋轻抚图纸,如获至珍,“魏国公真乃国之柱石,深谋远虑!此图虽旧,然其价值,胜过十万雄兵!”
徐妙云又取出一册札记:“殿下再看此卷。这是家父记录的几番追剿倭寇至外海经历,其中提及一次风暴后,其座舰曾靠近九州一处名为‘五岛’的列岛避风,于其水道略有探查……”
朱栋接过札记,快速批阅,眼中光芒愈盛。徐达记载虽显零散,然结合那张海图,已能拼凑出一条相对安稳、可达倭寇巢穴的航路雏形!
“妙云,此功甚伟!”朱栋激动地握住妻子素手,“待水师奏凯,我必上奏父皇,为魏国公追功!”
徐妙云浅笑摇首:“家父若知此图能助殿下平定倭患,护佑沿海黎民,必感欣慰。臣妾不敢居功。”她语声微顿,眸中忧色一闪,“只是,跨海远征,凶险异常,殿下还需慎之又慎。”
“我明白。”朱栋重重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海图,已充满决断,“有此图在手,我便有了七分把握!”
他转向王梦,语气霎时雷厉风行:“王梦!”
“卑职在!”
“即刻传令!召神策军都督同知张世杰、水师卫指挥使航海侯张赫、剿倭营统领盛庸、鹗羽卫指挥使李炎,速来王府议事!另,以枢机堂名义,八百里加急传讯高丽王都,令其火速派遣精通对马海峡水道之水师将领,携最新海图,前往登州候命,准备协同我军作战!告之,此乃大明吴王钧令,若敢推诿延误,视同纵寇!”
“遵命!”王梦精神大振,抱拳领命,快步离去。
深夜的吴王府再度灯火通明,战鼓虽未擂响,然一场跨越东海的风暴,已悄然酝酿。
……
一月余后,山东登州卫水寨。
碧海蓝天,旌旗猎猎。巨大的神策水师卫福船如浮城耸立海面,新漆船身在日照下流光烁金。较小的战船、巡哨船众星拱月般环伺四周。岸上,剿倭营五千精锐已登船毕,将士们甲胄映日,刀枪出鞘,肃杀之气弥漫军港。
最大的“神威”级福船——镇海号舰桥之上,朱栋一身戎装,外罩赤色亲王披风,迎风而立。身侧是魁梧沉毅的神策军都督同知张世杰;须发花白却目光如鹰的老将航海侯张赫;以及年轻英武、颊带浅疤的剿倭营统领盛庸。鹗羽卫指挥使李炎则如影随形,立于稍后。
另有一位身着高丽官服、神情紧张却难掩兴奋的中年将领,正是高丽王庭派来的水军佥节制使李从茂。他奉王命而来,不仅带来高丽水师一部,更携来高丽人数代积累的对马海峡及九州北岸水文详图。
“殿下,高丽海图与魏国公旧图及我海鹞千户所探报相互印证,航线已明。”张赫指着合并海图,声若洪钟,“我军可自此发兵,先抵高丽巨济岛,补充淡水。而后借东南风,直扑对马岛。对马岛乃倭寇往来要冲,岛主宗氏虽臣服倭国幕府,实与倭寇勾结甚深。拿下此岛,既可斩断倭寇一臂,亦可为我军前进基地,更可震慑九州诸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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