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映出夏稚鱼头顶那一绺翘起的短发,像茵茵草地上刚冒出的那一棵脆生生嫩芽,散发着熟悉的磅礴生命力。
她头发偏硬,就算是出门前整整齐齐的梳好,也会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蹦出来两根呆毛,在风中飘荡。
她照镜子拍视频时都会下意识的举在左边,因为她觉得自己这半边脸更好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夏稚鱼这些细细碎碎的小习惯从没变过。
江知砚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宁静感,像是游荡在外的灵魂找到了居所,在吵闹中得到追寻的平静。
他过早的得到了太多,财富、名利,他在人生的初始阶段就已经达到了大多数人终生不能及的巅峰,物质的过早丰足造成了精神不可避免的匮乏。
夏稚鱼的出现让他的世界被另一种磅礴的生命力覆盖,即便是在分手之后,她留下的痕迹依旧让江知砚觉得幸福美满。
绿灯闪烁了几下,线条利落流畅的跑车停在了白线前,红灯亮起,倒计时像是强压住渴求的心跳频率。
“既然自媒体事业做的很好,你又很开心,为什么突然转做幕后了?”
江知砚偏头定定看向她眼眸,眸色清浅,看不出喜怒,“我记得你之前很讨厌幕后那些纷繁复杂的无趣工作。”
“鱼鱼。”
叠字缱绻,在这种情景下经由江知砚口中说出时更带上了几分不合时宜的亲近,夏稚鱼心脏剧烈一跳,下意识抬眼避开江知砚眼神,指尖用力扣紧包带,呈自我保护的姿态。
江知砚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她攥着包带的手背上落了一瞬,轻哂,还有一紧张就拽着包带拧来拧去的样子,可爱的跟以前如出一辙。
风从刚放下的窗户外吹进,被炙烤过的北城处处满是热烈的鸢尾甜香,甜香卷起挂在后视镜上的绿松石挂坠,木石碰撞的声音清脆叮咚。
冷气被驱散,车厢里的气氛忽而变得浓烈。
墨线串起大小不一的绿松石,跟个葡萄串似得,深深浅浅的蓝绿色像是川西高原上苍山湖泊,透着纯净剔透的美。
车辆缓缓起步,风扬起碎发,夏稚鱼有些怔忪,她看了这串有些眼熟的挂饰好一会,才道:
“因为怕自己江郎才尽,怕自己留不住观众,怕自己跟不上时代。”
语气里透着些削微的失落和伤感。
自媒体的本质还是利他性的服务行业,用网络编制一场盛大的美梦,夏稚鱼就是这个造梦人。
数据好的视频永远是那些更为遥远梦幻的角落,比如克罗地亚和南极。
可当她踏足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收获的观众和粉丝越来越来,挑刺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些曾经为她带来幸福和喜悦的存在,如今却像是在风蚀酸雨中矗立了千百年的高楼,即便是地基深达数十米,可依旧会有坍塌的那一天。
夏稚鱼恐惧坍塌,她也是从那时开始逐渐开始理解江知砚,因为恐惧失去所以畏手畏脚,因为恐惧改变所以固守原点。
“前年数据太好了,好到让我在选择地点跟分镜时,开始不自觉去思考观众想看的到底是什么,我拍摄出这样的东西他们会喜欢吗?听起来貌似是一件好事,但我慢慢发现,我好像失去创作的能力了。”
“我自己用套马索扼住了自己脖颈,脑海里空空如也,最长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更新过一个视频,素材堆满了相机和电脑,可我却失去了判断能力,正好那段时间平台跟我沟通能不能带新人,所以就转做幕后了。”
夏稚鱼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江知砚一眼就能看出她眼底闪烁着的隐隐疲色。
他懂那种感受。
夏稚鱼当了太久的领导者,有一整个工作室的人要养,老板怎么能表现出犹疑不定呢?在父母前面更不能说了,他们本来就因为她创业而担惊受怕,怎么能再给他们添上压力呢。
于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焦虑和午夜梦回时的梦魇再无说出口的机会,只会像是湖水深处藏着的可怖水草似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冷飕飕的缠上身躯。
高处不胜寒,她转型做幕后之后流失了很多喜欢她视频的粉丝,刚开始带的新人成绩也一般,最艰难的时候工资都是借老夏的钱发的。
夏稚鱼独自被焦虑纠缠了大半年,那段时间她总是在想,江知砚在美国那一年是不是也是如此,扛着重压却无处言说,日日心力交瘁,疲惫到了极点。
直到今天在江知砚面前,那些情绪像是盛满水的气球被一阵刺破,沿着裂缝劈里啪啦的涌了出来。
鬓边碎发被风吹起,又被她拢在耳后,江知砚专注的看着夏稚鱼,看着她唇角浅浅勾起,语气释怀又平静,
“不过幸好我熬过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囊括了她那段时间日夜颠倒的辛劳疲惫。
夏稚鱼用力眨眨眼,按捺下因回忆往昔而浮现出的酸涩感,她想问江知砚还有多久才能到餐厅,一扭头却正对上男人认真中隐隐透出心疼的视线。
心头缓缓浮上一抹时空交错的不真实感。
她和江知砚刚在一起时也是这样,或在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店,或者公园长椅,她把失去宋老师后的心事一点点倾诉给江知砚,他也是像现在一样,琥珀色眼眸平静又包容的看着她,剥丝抽茧似的引导着她说出那些隐在心底的忧愁。
在一起之后一直是这样,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除了他们吵架那段时间,江知砚始终聆听着她的困惑。
分开这四年实质上才是夏稚鱼离开学校这个象牙塔之后第一次孤身前进的时间,谈合作,约见甲方,应酬,写新脚本和培训方案,工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完全由她做主。
夏稚鱼享受这种将自己的前途牢牢抓在手心里的感觉,她喜欢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再盖上余夏的公章,喜欢听别人介绍自己时,称呼她夏总的语调里带着尊重。
成功的意味太迷人了,繁花锦簇的人生处处都是歌颂和香槟。
但加班到深夜,站在高高的办公楼上俯瞰北城时,夏稚鱼偶尔也会感受到一些禹禹独行的寂寥感,尤其在遇到问题却无处诉说时,夏稚鱼总会想起江知砚静静聆听她心事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江知砚更为年长,在他们认识的初期,江知砚就主动承担起了她的情绪包袱,而且他聪明透彻,总是能快速明白她在因为什么而烦恼,然后像一团云似的轻轻拖住她下坠的情绪。
虽然后来他们吵架时这团云变成了电闪雷鸣的黑云。
一想到江知砚当时刻薄的样子,夏稚鱼失笑,感慨道:“时间过得太快了,四年简直像是弹指一挥间,现在回忆起来之前那些所谓的难处,其实再想想就只会觉得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很快吗?”江知砚踩下刹车,语调微冷了些,“我觉得这几年过得很慢,时间像是被摁下了慢速键,一天变成了两天,四年变成了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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